第9章 第9章
傅晚樱走后,府中的丫鬟开始为卢司寒梳发打扮。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丫鬟一边梳着,一边说着吉祥话,
“过了今夜,驸马和公主就要比翼双飞,共结连理枝了。”
听着丫鬟的这些话,卢司寒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说道:“我自己来梳吧。”
他从丫鬟手中接过木梳,从头顶缓缓梳下。
一梳梳到尾,二梳百岁无忧,三梳万事顺遂。
这是今夜,他给自己的祈福与祝愿。
酉时四刻,傅晚樱依旧没有回来。
丫鬟们为卢司寒换上喜服,焦急地望着门外,盼着公主归来。
然而,卢司寒却吩咐道:“把后院那口迎亲的黑棺抬进来。”
丫鬟们面露诧异之色,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丫鬟壮着胆子说道:“驸马爷,今日如此喜庆的日子,为何要把那般晦气的东西抬进来?”
卢司寒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抿胭脂,将苍白的唇色染红,说道:“我入公主府时,躺的就是这棺材,何来晦气之说?”
丫鬟顿时闭上了嘴,赶忙喊人将黑棺抬进房里。
戌时三刻,吉时已过,傅晚樱依旧不见踪影。
卢司寒心里明白,自己今晚等不到她了。
不过没关系,他等的本就不是她,而是赤毒蛛虫的最后一次毒发。
左心口处,一阵细密而连绵的悸痛传来,好似无数虫子在一点点啃噬他的心脏。
卢司寒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屏退了所有下人。
然后,他在桌前拿起笔,写下一封和离书。
他希望自己以范阳卢氏的身份死去之后,也能是个自由身,而不是公主府的亡魂。
不再是哪家的儿子,也不是谁的哥哥,更不是谁的夫君。
他只是卢司寒。
卢司寒摘下腕上的佛珠,将它与和离书摆放在一起。
从此以后,他们再无任何瓜葛。
亥时三刻,卢司寒体内的赤毒蛛再次发作。
他的五脏六腑几乎痛得痉挛,但还是吃力地拿起那本死亡回忆录。
“噗——”
一口乌血吐出,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喜服,也染红了回忆录的最后一页。
他混着血,写下最后几笔。
【傅晚樱,今日这场迟来的洞房花烛夜,便是我的死期。】
【往后你不必担心我会妨碍卢靳言的幸福。】
【佛珠还给你,我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也到此为止。】
【佛祖在上,今生来世,信士一愿不再做范阳卢氏,二愿与傅晚樱永不相逢,三愿不入祖坟。】
又是一口乌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那支黝黑的毛笔。
铜壶滴漏“嘀嗒”作响,子时即将来临。
卢司寒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视线逐渐模糊。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迟缓,脏腑里的绞痛伴随着灼烧般的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一步一趔趄地挪到黑棺边,然后躺了进去。
看着这狭小逼仄的空间,他竟生出一种安心之感。
“嘀嗒——”
一声冗长的水声落下,子时到了。
卢司寒抹去嘴角的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推动棺盖,将棺材彻底合上。
咚——咚——
心跳声慢慢停歇。卢司寒放在棺盖边缘的手缓缓坠落,他闭上了双眼。
傅晚樱,再见了。
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