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婉棠被台风卷出窗户,摔成了粉碎性骨折。
昏迷间,她听到了丈夫季淮和他军医朋友的对话,一字不漏,清晰又残忍:
“右腿粉碎性骨折,肩膀有穿刺伤,还有完全脱落的十指甲片……季哥,嫂子这次伤得不轻啊,你当时明明就在宿舍楼,为什么不去救她?”
“我要先去拿婉婷的照片,那是我唯一一张和婉婷的合照,我不能失去它。”
军医叹了口气:“你对婉婷也是用情至深了,想当初苏家两姐妹只有一个省城工作名额,如果苏婉棠留下当播音员,那婉婷就只能去县里的文工团,你为了让婉婷能顺利留在省城,捏着鼻子娶了苏婉棠,把她忽悠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岛上,欸,婉婷知道你的付出吗?”
“她不需要知道,我只想默默守护她。”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所有的困惑和无奈,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苏婉棠的睫毛上下抖动着,胸中气血翻涌。
病房里的两人却完全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今天是丈夫季淮的生日,她特意请了半天假,赶回宿舍楼给季淮做桂花糕。
季淮是个军人,苏婉棠嫁给他以后,放弃了省城广播员的岗位,随军到南海的这座岛屿。
算起来,结婚已经有一整年,可他们之间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除了隔三岔五的床上运动,苏婉棠和季淮之间,简直就像陌生人。
苏婉棠委屈过,可不管是她爸妈,还是季淮的战友,都劝她说,季淮就是那种天生木讷冷淡的性子。
苏婉棠听进去了,决定用自己的热情去捂热季淮那块大冰块。
所以哪怕气象站之前就提醒过会有台风过境,她还是冒雨赶了回来。
只因为季淮爱吃桂花糕。
然而台风的加剧猝不及防,她被卷出窗外,挂在了离地三米高的树干上。
“救命!有人吗?”
苏婉棠的手指几乎攥进树皮里面,指缝已经沁出了血。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季淮正顶着风雨朝宿舍楼跑来。
“阿淮!我在这里!救救我!”
季淮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的方向。
苏婉棠两眼迸射出光亮:“阿淮……”
然而,季淮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宿舍楼。
苏婉棠眼睁睁看着丈夫消失在门内,又眼睁睁看着他出现在了宿舍内,疯狂地翻找着什么。
苏婉棠再度呼救:“季淮!救救我!”
季淮不耐烦地皱着眉,对着苏婉棠的方向低吼:“闭嘴!别吵,多挂一会儿又死不了!”
苏婉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屋里的季淮无暇顾及她的情绪,一脚踢开倒塌的家具,在卧室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照片。
他小心翼翼地塞进胸前的口袋,宛如捧着稀世珍宝。
“咔嚓”一声轻响。
指甲断裂了。
十指连心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她再也支撑不住,从三米高的树枝上坠了下去。
噗呲。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了她的肩膀。
空气中全是血腥味。
苏婉棠茫茫然躺在泥地上,像具破碎的布娃娃。
获救的时候,苏婉棠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昏迷。
可她的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知道最终救起自己的人并不是季淮,而是赶来的搜救队同志。
苏婉棠此时躺在病床上,死死的抿住唇,全身都在颤抖。
原来,在你心里……我连一张婉婷的照片都不如……
病房里的两人却完全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淮哥,我看苏婉棠对你不错,你会不会心动了?”
军医的问题让苏婉棠呼吸一滞,心中生出微缈的希望。
然而,季淮的下一句话就把她打入了冰窟。
“……别瞎猜,我对她,只是责任。”
“我既然娶了她,就会对她负责到底,但我的心,永远只属于婉婷。”
死刑宣判已下,苏婉棠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都是骗人的。
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苏婉棠想起了前几天司令员说的,南海37号孤岛缺一个灯塔守塔人。
她捏紧了拳头。
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去一个季淮再也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