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一听这话,心里跟明镜似的,皇上这是打算跟崔时安摊牌了啊!
也是,您一个九五之尊,老这么装人家爹,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再说了,您这皇帝,成天往外跑,不在宫里待着,那些个御史言官,还不得跟闻着腥味的猫似的,天天拿奏折来烦您?
李善长点点头,应承道:“臣这就去安排玉辇罗伞,给您摆足了排场!”
“嗯。”朱元璋点点头,心里头竟然还有点小激动,小期待。
他倒要当面问问崔时安,朕给你小子册封的这个县男,当得还舒坦不?
江宁县那个不长眼的县令,被咱给咔嚓了,大明的官场,现在是不是干净多了?
朕的这个朝廷,你小子还信得过不?
没过多久,李善长就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乐得跟捡了钱似的:“陛下,您这排场都给您备齐了!全部都在外面候着呢!”
朱元璋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摆驾!”
话音刚落,俩人正要迈步出殿。
突然,杨思义和刘基,跟见了鬼似的,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那脸色难看地要死。
朱元璋愣住了,这俩人,今儿个是吃错药了?
他疑惑地看着二人,问道:“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把你们俩给吓成这样?”
刘基猛地吞了口唾沫,眼珠子瞪得溜圆,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断断续续地说道:“陛下……杨尚书给老臣的那份名单,足足六十多号人……这三天,下官先紧着应天府街道上的查了查,挑了三十多个……”
“结果……结果您猜怎么着?”刘基说到这儿,声音都劈叉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砸了一下似的。
“三十多个官儿,除了三省六部直接管着的八个,剩下那十五个,什么县令、刺史、司马……一个个都肥的流油!”
“他们……他们拢共贪了七十万六千两百十一贯钱,一个子儿都没冤枉他们!”
刘基说完,浑身都哆嗦了一下,等待朱元璋发落,可说话之后,后怕的情绪却是一阵阵往上涌。
杨思义更是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头垂得低低的,几乎要埋进胸口。
当初崔时安说的一点没错,户部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什么!”
朱元璋,“怒!”“大怒!”“震怒!”
他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浑身都在颤抖,每一个毛孔都喷射着怒火!“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查了应天府街道这三十几个人,还有一半的人没查呢!他们又能贪多少?谁能告诉朕?啊?!”
他生气地在宫殿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那些贪官污吏的脊梁上!
国库空虚?朝廷没钱?放他娘的狗屁!
钱都进了这帮蛀虫的腰包!都让这群王八羔子给挥霍了!
朱元璋怎能不怒?他恨不得把这些人的心肝都掏出来看看,是不是黑透了!
“查!给朕查!”朱元璋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就算把御史台给朕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大明十道所有官员,一个不漏地给朕查清楚!”
盛怒之下,朱元璋像是突然被一道闪电击中,脑子里灵光一现。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他死死地盯着垂头丧气的杨思义,声音低沉而沙哑:“杨尚书,你这份名单……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份名单,杨思义之前就给朱元璋看过。
当时,朱元璋还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牵扯到六十多个人呢。
万一搞错了,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他就让刘基先去试试水,探探虚实。
可谁能想到,这名单上的官员,竟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的!
这简直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朱元璋的脸上,让他震惊,让他愤怒,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杨思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能在户部,不声不响地把这些贪官污吏给揪出来,而且一个都没跑掉!
杨思义此刻的心情,简直比死了亲爹还难受。
他整个人都蔫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他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甚至站都站不稳了。
他清楚地记得,崔时安当时说的那句话,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真是可悲啊,有人竟然在户部尚书的眼皮子底下贪污,胆子可真够大的。”
崔时安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番话,却像是一记耳光抽在了杨思义的脸上,让他无地自容,让他羞愧难当!
杨思义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仿佛要将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全部排解出去。
可每每回想起崔时安那惊鸿一瞥的举动,他依旧感到心头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他仅仅就看了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
杨思义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
这话一出,朱元璋、李善长和刘基三个人都愣住了,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杨思义,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什么一眼?什么意思?”朱元璋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杨思义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缓缓说道:“微臣……微臣当时将度支司的账簿拿给崔县男过目,他……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那么一眼……”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他就说度支司的账簿是假的!”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杨思义现在依然感到震撼无比,那种感觉,就像是亲眼目睹了奇迹发生一样。
唰!
刹那间,朱元璋、李善长和刘基六双眼睛里,都投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朱元璋强压下心头的疑惑,追问道:“只是看了一眼?就断定那是假账?他是怎么做到的?还有,这份贪官污吏的名单,又跟崔时安有什么关系?”
杨思义抱拳,深深一躬,语气中充满了挫败和敬佩:“老臣……老臣是受了崔县男的言语点拨,才连夜整理出了这份名单,果不其然,他说的方法……当真没错!”
这下,朱元璋三人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
李善长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老杨,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别吞吞吐吐的,急死个人了!”
那群人,当时并不在崔时安跟前。
他们哪里能体会到,此刻杨思义内心那如同翻江倒海般的震撼?
杨思义回想起那一幕,崔时安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
账簿被他随意地甩了出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你拿假账簿来糊弄我?”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杨思义心中炸响。
杨思义紧紧地握着拳头,崔时安他,就那么随意地扫了一眼啊!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卖关子了。
他看向朱元璋三人,声音都有些颤抖:“崔县男说,要判断账簿真假,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只需要看账簿上的首位数。”
“首位数越小,这账簿出现的几率就越大,反过来,首位数越大,出现的几率就越小。”
杨思义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臣……臣连夜按照崔县男这话,把洪武元年到三年的账簿,全都翻出来对比查验了一遍!”
“结果……结果您猜怎么着?”
“臣竟然真的找出了六十多份,看着像是假账的账簿!”
“臣把这些账簿的名单都列了出来,按照陛下的旨意,让宋大夫的御史台去彻查……”
杨思义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结果……果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杨思义一口气说完,眼神中还残留着震撼。
足以见得,崔时安那看似随意的一句话,给杨思义带来了多么巨大的冲击!
而此时此刻。
大殿之内。
静!
静得可怕!
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朱元璋、李善长、两人像是被点了穴,直愣愣地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朱元璋可能还会撇撇嘴,觉得是吹牛。
可杨思义是谁啊?
那是从他上任就跟着他的老伙计,一直管着他的钱袋子。
要不是绝对信得过,朱元璋能把户部这么重要的衙门交给他?
再看看杨思义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朱元璋猛地吸了一口气,还是不敢相信,那小子还有这种能耐。
“妖孽!这小子真是个妖孽!”杨思义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念叨,“就那么一句话,能让咱户部少走多少弯路啊!这小子,我们得当宝贝供起来!”
朱元璋两人,一个比一个震惊,这时候,朱元璋可不觉得杨思义会撒谎。
他眯缝着眼睛,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盯着杨思义:“查!跟刘基一块儿,给我接着查!”
“把那些蛀虫,一个个都给咱揪出来!把咱国库的钱,一文不少地给我追回来!”
“谁敢贪污,就给咱严惩不贷,杀鸡儆猴!”
“臣,遵旨!”
杨思义和刘基俩人,脚下生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殿。
大殿里头,就剩下了朱元璋和李善长。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撼。
突然,朱元璋像是想起了什么,跟李善长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善长脚下生风,急匆匆地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臣这就去,这就去把那玉辇给撤了!”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论是朱元璋,还是他李善长,此刻都心照不宣,达成了一致:这事儿,不能跟崔时安挑明了!
这小子,太聪明了,简直跟个妖精似的!
朱元璋在他身上,看到了大明朝更加强盛的希望。
可再想想那小子那倔脾气,跟头驴似的。
要是真让他知道了咱的身份,那还了得?
只怕以后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不敢听他说真话了。
那样一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
镜头一转,来到了南京城郊外的崔府。
杨思义满面春风地来了。
瞧他那得意劲儿,崔时安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查出贪污案,捞到银子了!
杨思义一进门,就朝着崔时安深深一揖,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崔县男,您那番话,真是让老夫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啊!
“现在咱户部,那银子堆得跟小山似的!五万贯钱,马上就给您送来!老夫稍后就派人来拉鹅绒,您看成不?”
崔时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说。”
杨思义又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老夫琢磨着,想把您说的这个法子,叫做‘崔时安定律’,在咱户部好好推广推广。”
嘿,这是要给崔时安扬名立万了!
可见老杨这人,心眼儿不坏,是个实诚人。
旁人对他崔时安掏心窝子,他崔时安也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
人跟人打交道,讲究的就是个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崔时安摆了摆手,语气坚决:“杨尚书,这事儿您可千万别做。”
杨思义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为何?哦,莫非崔老弟是担心那些贪官污吏打击报复?你且放宽心,天塌下来,有老夫给你顶着!”
称呼都变了,从一开始的“崔县男”,到现在的“崔老弟”。
可见这位大明朝赫赫有名的户部尚书杨思义,是打心眼里头敬重起了崔时安。
崔时安笑了笑,语气轻松:“杨尚书您太客气了,我的意思是,您要是把这法子大肆宣扬出去,往后还怎么查贪污?”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杨思义的头上,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杨思义一拍脑门,羞愧地自嘲道:“哈哈,崔老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不过,崔老弟立下如此大功,却只能锦衣夜行,老夫这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唔,崔老弟可有兴趣来我户部当差?”
这是给崔时安抛出了橄榄枝,想拉他入伙了。
崔时安连连摆手,婉拒道:“得了吧,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还是喜欢逍遥自在。您忙,您忙。”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眼下崔时安不想入仕为官,杨思义也不会强人所难。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杨思义这才拱手告辞,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日头偏西,余晖洒在崔府的青砖绿瓦上。
就在杨思义前脚刚踏出崔府,还带着满心的欢喜和对未来的憧憬。
后脚,那消失了好一阵子的“老爹”朱元璋,就带着他的跟班李善长,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崔时安一瞧这俩人,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这俩货,八成是出去躲风头了!
现在风平浪静,又腆着脸回来了!
崔时安心里那叫一个气啊,简直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他斜着眼,没好气地对朱元璋说道:“您老倒是会挑时候,掐着点儿回来的啊!”
朱元璋被崔时安这么一噎,老脸顿时一僵。
他哪能听不出崔时安话里的讽刺?
但这位大明皇帝,此刻也只能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着解释:“哎呀,儿啊,你可误会我了,我真是出去忙生意了,这不,刚忙完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嘛!”
一旁的李善长,看着朱元璋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天爷啊!
他李善长跟了朱元璋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还真是头一回见着自家皇上吃瘪,而且还是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吃瘪!
这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李善长心里憋着笑,憋得那叫一个辛苦。
他努力地控制着面部肌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崔时安看着李善长那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心里更来气了。
他指着李善长,对朱元璋说道:“您瞧瞧您带回来的这是什么人?一点规矩都不懂,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善长一听这话,脸“唰”的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
想他李善长,堂堂大明朝的开国功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骂?
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这下,轮到朱元璋偷着乐了。
他看着李善长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朱元璋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对崔时安说道:“好啦好啦,儿子,消消气,消消气!这事儿啊,你还得感谢我们呢!”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接着说道:“要不是我们冒着天大的风险,亲自跑到御史台去‘讲道理’,那江宁县县的狗县令,能这么快就倒台?”
呵。
崔时安冷笑一声,没搭理这俩人,径直走到庭院的亭榭旁。
他伸手,朝着木桌上一处凸起,轻轻一按。
嗖嗖嗖!
唰唰唰!
顷刻间,原本静谧的崔府庭院,如同炸开了锅!
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仿佛下起了箭雨!
仔细看去,庭院各处,不知何时布满了细若发丝的铁线,纵横交错,如同蜘蛛网一般。
一只飞鸟,不慎掠过,瞬间被切割成数段,血肉横飞!
“卧槽!”
李善长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爆了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