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盈围观了一会儿,也算是见识到了古代人的超高人情世故,情商眼色,语言丰富程度让人大开眼界,一句恭喜的话能说的人心花怒放也是门艺术。
这群捧哏的百姓放现代,就算是乞讨,说个吉利话每天至少赚三百。
城南,颜府
自从颜老离世后,府中除了下人便只有公子颜盈。
回府洗去一身酒气,又吃了顿饭,随后来到书房,打开原身的随笔看起来,机灵的五言已经磨好了墨。
颜盈虽经历多个时代,即便有原主的记忆,她依旧没有原身那般才华。
挥退了五言和七律,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颜盈拿起原身练字的毛笔,照着笔记书写起来,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下意识的动作,她的笔迹从一开始的生疏,慢慢的笔迹和原身的字迹重叠。
就这样在书房练字,直到下午才出门。
书房外连接后院的花园,祖父致仕后便一心沉迷养花弄草,含饴弄孙,如今他去了四年,虽有花匠照看除草,但花园里的花草看起来长势杂乱许多。
原身悲痛于祖父的离世,又痛惜于自己不能科举,再加之,昔日因为神童之名的加持,许多文人墨客争相拜访,在原身沉寂后,这群人也四散离去,更有此前交好之人多加嘲讽,原身一时心灰意冷,无暇关照其他,整日除了在府中饮酒便是跑酒肆饮酒。
颜盈将祖父的修剪工具搬出来,照着记忆中的模样,如同祖父那般料理这些花草。
五言从门房那里送来一封帖子:“少爷,是苏公子来信”
颜盈记忆中,苏梓,别名苏桑梓,取自:桑梓之地,父母之邦,是漳州知府的五公子,幼年和原身一同启蒙读书,他略微平庸,原身相当于别人家的孩子,而后传出神童之名,两人渐渐疏远。
不过这位苏兄可是憋足了劲要赢过原身,在原身沉寂之时,他中了秀才,原身友人散尽,遭受骂名,浑噩度日,这位苏兄还跑到府上企图将她骂醒,甚至在第二天强制他到发榜的地方意图激励他能重新振作。
苏梓恨铁不成钢:“即便才华散尽,写不了诗赋,成不了大儒又如何?以你之才学,中个秀才举人,顶立门户不是难事啊,何至于这般荒唐度日?简直不成器”
当然这好比伤口撒盐,原身对他厌恶加深,两人几句口角,不欢而散。
没想到他还会给她下帖子,颜盈打开一看,原来是苏梓要去天下闻名的应天书院读书去了,此去一别,数年不得归,临走拜别亲友。
颜盈提笔回帖,写上了两日后的日期,苏兄至,弟扫塌相迎。
写完将回帖从门房递出去,颜盈又回到花园修剪花草,顺便将记忆深挖一下,或者从记忆里调出某些诗词解译通读。
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原身的好脑子,她想到某个诗词,突然就能记起它的前句和后句,get到一个新技能。
大约是主人意志消沉,府里已经很久没有招待宾客了,就连下人们都无精打采的,这会儿颜盈又重新宴请好友,府里的下人们一下有精神了,几乎都不用组织,各人拿起清洗工具,将屋舍,床帐,地板,尘封的厨具,府里的角角落落该擦的擦,该换的换,该洗的洗,忙的热火朝天。
一时间,整个府里最清闲的反而是颜盈。
两日后,苏梓如期而至,颜府一尘不染,颜盈在花园的止水亭宴客,说是宴客,但就只是一个客人,便摆了一张案几,两人对坐。
苏梓身高七尺,一幅书生扮相,体貌英逸,两人一见面,颜盈便觉得此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殊不知,在苏梓眼中,颜郎青衣简约,文雅秀气,眼神自信坚定,又有种历经世俗后的从容,衣诀随意叠在身上,慵懒之气尽显,举手投足间更似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般贵公子。
“古语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颜贤弟莫不是重新投胎去了,仿若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真是不一样了,眼前的颜盈没了年少成名的傲气,没了受人辱骂的戾气,也没了意志消沉的丧气,面容温和,眼色平静,隐隐有种破而后立的稳重。
颜盈举起酒杯,看起来是酒,其实也就是酒酿,甜甜的很好喝:“这三年气质消沉,荒废度日,如今一朝醒悟,回忆往昔痛之,哀之,颜盈承蒙苏兄不弃,从前是弟不识好歹,白费苏兄一番好意,如今苏兄不计前嫌,还与颜盈相交,我心甚感怀,敬苏兄一杯”
苏梓原本对她还有一丝芥蒂,如今听到这话,那是半分都没有了,他本身就不是小气之人:“贤弟一朝醒悟,重昂意志倒叫愚兄好生欢喜”
颜盈给自己倒了杯酒酿:“还未正式恭贺苏兄高中秀才之喜”
苏梓略微仰起头,带着骄傲,笑闹道:“贤弟,昔日你我二人同时启蒙,贤弟每每受先生赞誉,而愚兄泯于众人,年少气盛,立志要超过你,成为先生最骄傲的弟子,如今贤弟一蹶不振,可是被我反超了”
“愚兄终于赢了你一次,哈哈哈哈”
少年人眼中带着狭促:“是吗?不知苏兄几时启程,可否捎带我一程?”
苏梓:“半月后,嗯?贤弟要去往何处?”
颜盈:“自然是博延众生,讲习甚盛的应天书院”
苏梓惊讶道:“你也被应天书院招录了?可是书院最低秀才功名不能取吗?”
他为了这个名额,苦读诗书,写了十多篇辞藻非凡的文章,在里面挑又挑,选中了三篇最好的献给夫子品评,家中甚至动用关系才给了他一个名额,这斯还是白身是怎么考上的?
颜盈看向他:“应天书院四年前便有先生特来招我入学,只是祖父仙逝,耽搁了数年,如今去看看也好”
这是保送和考试的区别。
苏梓:……
所以,他努力中了个秀才,努力有了应天书院的资格,人家早就有了?
秀才的功名写在案上,记录在册,他有功名,而此人还是一介白衣,明明是他赢了,为什么却觉得输了?
颜盈饮了杯甜酒,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