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四月。
清晨烟雨刚刚散去,空气中还飘着泥土清香,透窗远看,楼底仍弥漫些许雾气。
司昭月病容憔悴,脸色雪白,发似乌云,虚虚的捏着一只青瓷小盏,杏眼萧索盯着茶楼下的宽城街。
她又病了,缠绵了七八日,才能撑着身子,到外头听听那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婢女不娇和阿蛮压着火气。
“什么红颜知己平妻妾室,姑娘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姑爷喜欢的一直是您。”
司昭月紧了紧手指,唇色越发苍白。
今日她夫君夺得探花,会从这条街经过。
寒窗数年,一朝跃过龙门,本应是好事一桩。
可昨夜她突然听见奴仆嚼舌根,说霍及臣有个爱了多年的女子,会在殿试结果出来后,将人迎为平妻。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唯有她一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司昭月从小便被抱到漠北外公处抚养长大。
五年前,外公隐瞒病重事实,将她赶回京城司家侍奉母亲。
实际上,却是因先帝猜忌外公手握重兵,会生了旁的心思,几次想要动手,外公不得已将她赶回京城。
为保住漠北军和外祖父,她被赐婚给落魄的宣文侯府,成了无用的世子夫人。
因此,同司家几乎断了联系。
十里红妆进了侯门,为让先帝安心,她敛起一身锐气,上孝公婆,下敬夫君。
宣文侯府因祸抄家,虽保留爵位,却也只剩个空壳子。
宣文侯病重,霍及臣科举,司昭月以一己之力撑起门楣。
她不能回去,即使在外公逝世那天,也只能偷偷在京城冲漠北的方向磕头。
那时嫁衣繁红,喜烛映面,霍及臣曾拉着她的手道:“阿月,我知是苦了你,待我金榜题名,一定带你回漠北见外公。”
司昭月呼吸浅窒。
“快看啊!是探花老爷来了!”
街角唢呐声突现,马上红衣男子被荷包砸的左摇右晃。
“宣文侯家就算破落,可百年世家的身份在那摆着,看看这通身的气度。”
“这么好看,难怪御史中丞家的姑娘,当初从边疆回来,拼了命的也要倒贴!”
“不是先帝赐婚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赐婚也是司家姑娘自己求的,当初考上了探花郎,恬不知耻的带着嫁妆,寻到人后便大言不惭称要嫁!”
有人听不下去:“这些年侯府都是花的世子夫人的钱,探花老爷也不见多么无辜吧?”
“切,你懂个什么?”
“人家侯府可是书香世家,从不在意姻亲身份,从前探花老爷就有个红颜知己,是官员女儿,家道中落,不得不为了供养母亲去卖豆花。”
“人家真正欣赏的哪是司家姑娘这种看见个男人就想倒贴的,到现在还对那位青梅竹马的豆花姑娘念念不忘呢!”
“陪伴多年,不抵青梅竹马?”
“那又能如何,人家探花老爷又不喜欢,什么陪伴都是假的,人家探花老爷许诺,等将来功成名就,就以平妻之位迎娶知己进门儿,还不定谁才是世子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