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已经两夜没合眼了,先去歇息吧,我在这边守着大哥。”
秦恺劝着母亲,毫不例外,母亲依旧摇头拒绝。
钟氏面色苍白,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感觉不到一丝声息的大儿子,泪水再次不禁盈满眼眶。
出征前,他同丈夫一起,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身披银色铠甲,意气风发,笑着同她说:“母亲,您等着我们凯旋!”
谁知,仅一月之期,父子二人,一死一重伤,这让她怎么接受?
秦双强压悲痛,端着厨房做的汤过来,递给母亲,“您先垫垫肚子,要是饿坏了,等大哥醒来该不高兴了。”
钟氏摇头,根本吃不下东西。
自消息传来,她吃不下睡不好。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归家,却是一副活死人模样,她揪心的疼,终日以泪洗面。
她看向小儿子,开口,声音沙哑,“今日可有神医上门?”
什么神医,分明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居多。
“有不少人上门献药,管家正在逐一进行检查。”
钟氏是病急乱求医了,殷切叮嘱,“若是遇到好药,出多少银两都在所不惜!有那医术高明的神医,必定要好生款待,不可怠慢了!”
秦恺眉头紧锁,看着母亲的神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了,“是,母亲。要不,我们再请江太医过来看看……”
钟氏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眼里带着一丝深意,“我何曾不想呢,可江太医是太医院院正,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不得外出行医。”
秦恺年少,气性大,一时口不择言,“那我们就去求皇上!我秦家征战沙场,大哥十六岁起便随父亲上战场,战功显赫,被封少年将军!父子带领秦家军,守护大域国土,抛头颅洒热血,现如今难道真就人走茶凉?!”
“恺儿慎言!”
钟氏向外看了一眼,都是些家生子,她挥退屋内丫鬟,抿起嘴巴,“今后这话少说。”
秦恺攥紧拳头,眼眶泛红,却也知道有些话出不得口,只好低下头小声应道,“知道了母亲。”
又坐了一会儿,钟氏便牵起女儿的手,母女俩互相搀扶着走向后院的小庵堂。
那是从前婆婆设下的。秦家面上风风光光,只有自家人才知道有多苦。家里男人在外打仗,女人在家心难安,于是建了一个小庵堂。
日日求神拜佛,只求得家人健康安宁。
“母亲……”
庵堂里没点灯,只余下一丝微弱的烛光和香点。秦双靠在母亲身旁,声音哽咽。她年纪小,家中出事了,不免害怕。
可于钟氏而言,正好相反。对着冰冷的佛像,对着先人的牌位,往日里总觉得冒冷气,现在却像是救命稻草一样。
她强撑着上前,拿出新的香,点燃后,虔诚跪拜在佛前。
三拜之后,她抬头,烟火缭绕中看向佛面,同慈悲像对上视线,目光悯人,“求佛祖保佑……”
等不到神医,钟氏每日看过大儿子之后就会到庵堂点香祈祷。
或许是求神拜佛真的有用,五日之后,秦渊忽然有了意识。
秦家上上下下沉浸在喜悦中,无暇关心背地里有多少眼线盯着。
夏日炎炎,皇上带着新封的妃子前往临清宫中纳凉,宫殿里四角放着大盆冰块,清清凉凉。
美人在怀,欣赏歌舞,好不惬意。
收到秦渊清醒过来的消息,他脸色顿变,坐直身子,大手一挥,古公公便将载歌载舞的歌姬们带下去。
“哎~陛下,您干什么呢,妾正看得高兴~”丽妃扯着皇上的袖子,嘟嘴撒娇。
皇上面无表情将袖子抽回来,看了她一眼。
丽妃被这一眼吓得面容失色,连忙收回手,跪下认错。
古公公暗自摇头,眼看着就要得宠,还以为能待久一点,可惜了,不会看脸色。新人一茬又一茬,不聪明的女人在后宫可待不长。
皇上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起身就走。陪侍宫人收紧皮,战战兢兢跟在后头。
“把江和给我找来。”
古公公低头应答,“是。”
江太医从太医院被叫来面圣的时候,额角突突的跳。
他跟在古公公身后,两人小步快走。
他不动声色往人袖子里塞了个荷包,小声询问“古公公,不知是为哪位贵人看病?”
古公公话不多,只回了一句,“听说秦少将军今早醒来了。”
盛夏时节,宫里贵人多小病小灶,江河忙得不可开交,消息自然没有外面的快。
听到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多言。
皇上没在正殿召见他,而是选择了偏殿。
江河咽了咽口水,“陛下。”
九五至尊,圣上的威严自然不是他能承受的。
皇上掀起眼皮,盯着他看,“不是说秦渊病重,醒不来吗?”
如同颈上悬着一把刀,江河结结巴巴,出口谨慎,“这、这微臣也不知……这世上有许多病不为人所控……”
“不知?也就是说你学艺不精了?”
“陛下饶命!”
江河额上的汗落下来,滴湿了身前地面。
皇上嗤笑一声,“你怕什么?朕也没说要你的命。江卿胆子也太小了些。”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在宫里伺候的都知道,他们的皇帝最是喜欢这种被人敬怕的感觉。
古公公默默在一旁站着,脊背微弯。这是伺候陛下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也已经直不起来了。
“秦渊刚醒,你去给他把把脉,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是。”
江河奉旨出宫,坐在马车上时,还在思索刚刚皇上的神色语气。
到底,是应该有后遗症还是不应该有?
到了这时候,脉象怎么样,不看病人,全看上面人的要求。
然而,意外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江河尚未作出决定,到了秦府大宅,一个惊人的消息朝他砸过来。
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秦渊,他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