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冬日官署,阳光依旧吝啬。
蒙艾站在舆图前,手指轻轻划过那已初具规模的水渠脉络,最终停留在代表着四通八达的道路网络构想区域。桥梁的建设捷报频传,鲁班七号总能以出人意料的机关巧术,化解工程难题,一座座设计精巧的桥梁拔地而起,横跨江河。水利工程亦是捷报频传,引水灌溉之效,已初步显现,旱田变良田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路,才是连接大秦的血脉。”蒙艾转身,目光扫过基建官署一众官员,语气沉稳,“桥梁与水利,固然重要,然道路通达,方能百业兴旺。”
道路?众多官员,略有不解。秦朝亦有道路,官道、驰道,虽不及宽阔平坦,却也勉强够用。难道蒙夫人又要在这道路上,再行惊人之举?
蒙艾微微一笑,拿起早已备好的图纸,徐徐展开,置于众人面前。“诸位,今日所议,乃是大秦之未来——驰道。”
图纸之上,并非秦朝惯见的道路规划,而是一幅前所未有的宏伟蓝图。笔直的线条,如同利剑般划破山川河流,连接起咸阳与四方郡县,道路宽阔,平坦笔直,与秦朝现有的道路,截然不同。
“此乃驰道。”蒙艾指着图纸,语气带着一丝现代才有的自信,“非寻常之途,乃是连接帝国之动脉,通达四海之坦途。”
“驰道之利,在于其宽,可行多车并行,运送粮草物资,可一日千里;在于其平,可行车马疾驰,缩短路程时日,商贾往来,络绎不绝。”蒙艾侃侃而谈,现代道路规划理念,徐徐道来,“驰道修成,则大秦之货物流通,民生富足,国力亦将更上一层楼。”
官员们围拢上前,细细端详图纸,眼神从最初的疑惑,逐渐转为震惊。如此宽阔平坦的道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真能建成如此驰道,大秦之景象,必将焕然一新。
“蒙夫人,此驰道规划,甚是宏伟壮阔。”水利司司丞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然如此大规模兴建驰道,耗资巨大,工程浩繁,恐非易事啊。”
“工程浩大,耗资巨大,此言不虚。”蒙艾点头承认,目光却愈发坚定,“然,欲成大事者,不惜工本。驰道之利,远胜于一时之耗费。况且……”
蒙艾顿了顿,语气微扬,“况且,我大秦如今,国库充盈,民力殷实,正值鼎盛之时,何惧区区驰道之耗?”
驰道规划图纸既出,便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
早朝之上,蒙艾再次将驰道规划图呈于嬴政御前,详细禀明驰道之战略意义与经济价值。嬴政龙颜大悦,对驰道规划颇为赞赏,当场准奏,命基建官署即刻着手准备,择日开工。
然而,嬴政之支持,并未能平息朝堂之上的反对之声。
“陛下,臣有奏本!”朝班之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正是朝中素有声望的世家大族族长,王翦之子,王贲。
“王卿有何事启奏?”嬴政眉头微挑,看向王贲。
“陛下,护国夫人所呈驰道规划,臣以为,有待商榷!”王贲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兴建驰道,劳民伤财,靡费甚巨,恐非社稷之福啊!”
“哦?王卿何出此言?”嬴政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陛下请看,此驰道规划,动辄数十丈宽,绵延千里,需征用土地何其广阔?拆迁民宅,毁坏田地,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此乃劳民伤财之一也!”王贲指着驰道规划图,痛心疾首。
“再者,兴建驰道,需耗费金银无数,征调民夫百万,国库空虚,民力凋敝,长此以往,大秦根基动摇,此乃劳民伤财之二也!”王贲愈发激昂,慷慨陈词,“且驰道所经之处,破坏山川地脉,扰乱风水龙气,恐有不祥之兆,此乃劳民伤财之三也!”
王贲一连串“劳民伤财”,字字诛心,, 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王大人所言极是!驰道之议,确有不妥之处!”
“护国夫人虽有功于社稷,然于政务之上,终究是妇人之见,难免有所疏漏啊!”
“还望陛下三思,收回成命,以免劳民伤财,动摇国本!”
一时间,朝堂之上,群情激愤,矛头直指蒙艾,纷纷要求嬴政收回成命,停止驰道规划。
蒙艾静立于朝班之前,面对如潮般的质疑声,面色沉静,波澜不惊。她早已预料到,驰道规划之推行,必将遭遇重重阻力,世家贵族之反对,早在意料之中。
“诸位大人所言,蒙艾洗耳恭听。”待群臣议论稍歇,蒙艾方才缓缓开口,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然,蒙艾以为,诸位大人之忧虑,实乃杞人忧天。”
“驰道之兴建,确需耗费钱粮人力,然,此乃利在千秋之伟业,功在当代,利在后世。一时之耗费,换来长久之繁荣,何乐而不为?”蒙艾反驳道,语气铿锵有力。
“至于征用土地,拆迁民宅,蒙艾亦有妥善之策。凡驰道所经之处,皆按市价收购, 绝不让百姓吃亏。迁徙之民,另行安置,妥善安排生计,必让他们安居乐业,感激朝廷恩德。”蒙艾声音沉稳,条理清晰。
“风水龙气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蒙艾说到, “天道自然,岂是区区道路所能撼动?若驰道真能破坏风水,那也是破除旧俗,迎接新气象之兆!”
蒙艾之言,掷地有声,句句反驳,将世家贵族之质疑,一一化解。然,世家贵族之反对,并非仅止于此。
“护国夫人之言,虽巧舌如簧,然终究是纸上谈兵,空口白话。”王贲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驰道之利,固然可期,然其弊端,亦不可忽视。”
“驰道一旦修成,固然便利交通,然亦方便盗匪流窜,贼寇横行。若有不轨之徒,占据驰道要塞,为祸一方,岂非适得其反?”王贲抛出新的质疑,直指驰道之潜在风险。
“王大人之忧虑,不无道理。”蒙艾点头承认,语气却依旧淡定,“然,蒙艾以为,此非驰道之过,乃是治理之责。”
“驰道修成,朝廷自当加强治安,严厉打击盗匪,维护驰道之畅通,保障百姓之安全。若因噎废食,惧怕风险而止步不前,岂非因小失大?”蒙艾反驳道,语气愈发凌厉。
蒙艾与王贲,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朝堂之上,气氛剑拔弩张。嬴政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沉吟,目光在蒙艾与王贲之间游移,似在权衡利弊,思量抉择。
朝堂之上,争论不休,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亦众。一时之间,驰道规划,竟陷入僵局。
蒙艾舌战群儒,据理力争,虽暂时挡住了世家贵族之攻势,然朝堂之汹汹民意,却令嬴政亦有所动摇。
退朝之后,嬴政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蒙艾单独召至章台宫。
章台宫内,气氛略显凝重。嬴政负手而立,背对着蒙艾,声音低沉。
“你之驰道规划,朕亦有所耳闻,其构想宏伟,意义深远,朕心甚悦。”嬴政缓缓转身,目光锐利,直视蒙艾,“然,群臣之忧虑,亦非空穴来风。驰道之耗费,工程之浩大,朕亦不能不慎重考虑。”
“陛下之忧虑,蒙艾深知。”蒙艾语气诚恳,“然,蒙艾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驰道之兴建,利远大于弊,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哦?你如何担保?”嬴政眉头微挑,似有考校之意。
“蒙艾愿立下军令状,若驰道兴建之后,不能如期发挥其效用,不能利国利民,蒙艾愿领罪受罚,绝不推诿!”蒙艾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军令状?”嬴政眼神微动,似是被蒙艾之决心所触动。
“然,仅仅立下军令状,尚不足以解群臣之忧虑。”嬴政 微微沉吟,似在思索对策。
蒙艾眼珠一转,心生一计,嘴角微扬,“陛下,蒙艾还有一策,可解群臣之忧虑,亦可为驰道兴建,再添助力。”
“何策?”嬴政追问道。
“以工代赈!”蒙艾吐出四字,语气肯定。
“以工代赈?”嬴政眉头微皱,似是不解其意。
“所谓‘以工代赈’,乃是招募百姓,参与驰道之兴建,以工钱代替赈济,既可解决驰道劳力之不足,又可增加百姓收入,缓解民生之困。”蒙艾解释道,将现代经济学之理念,娓娓道来。
“如此一来,百姓既可参与驰道建设,获得工钱,改善生活,又可亲身见证驰道之益处,自然会转反对为支持,化阻力为助力。”蒙艾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信。
“以工代赈……倒也合理。”嬴政闻言,眼神一亮,似是被蒙艾之计策所打动,“此策若能推行,确可一举两得,化解朝堂之阻力。”
嬴政沉吟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好!朕准奏!驰道规划,照常进行!并采纳护国夫人之策,推行‘以工代赈’,招募百姓参与驰道建设!”
嬴政金口玉言,一锤定音。
次日朝堂之上,世家贵族虽仍有不满,然嬴政之决心已定,纵有反对之声,亦是徒劳。明面上,世家贵族不敢再公然阻挠,暗地里,却已开始蠢蠢欲动。
咸阳城内,暗流涌动,一场针对驰道建设,针对蒙艾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