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南向晚回到顾家,见南倩倩正俏笑巧兮地跟顾母聊天,顾母也是含着笑点头,不知情的真当这是一对感情好的母女。
南向晚没有凑向前,而是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伯母。”
顾母见她回来,也是礼节性地颔首。
“回来了,不是说去买衣服吗?怎么空着手回来?”
南倩倩立马起身,转了一圈,水红绸带在腰间划出优美的弧线向,她得意地炫耀展示着自己这一身靓丽新潮的无袖淑女裙。
“姐,这裙子好看吗?是伯母用侨汇券给我买的,听说一般人根本买不到,那时候我表演就穿这一身怎么样?”
她说着,又打量起南向晚,她依旧是一身土里土气的打扮,像一个乡下下来的土包子。
不仅土、还胖,一点身段都没有,连她南倩倩的十分之一、不,是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对啊,姐,你的衣服呢?啊……”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换了一副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是不是百货商店根本没有适合姐这个身材的衣服啊。”
顾母愣了一下。
是啊,虽然这段时间南向晚比刚来顾家瘦了一些,但对于正常体重的人而言,那还是偏胖不少,至少没达到五官轮廓清晰的程度。
当然,跟南倩倩这种凹凸有致的身材就更无法相提并论了。
“买不到合适的就算了,我让黄婶明儿个带你去裁缝铺做几件,虽然样式不及百货商店的潮流,但合身最重要。”
“不用了,我刚才去的就是裁缝铺。”面对如此尴尬的问题,南向晚就跟那个感知迟钝的人一样,半分没觉得羞耻。
胖怎么了?
身材不好怎么了?
一时的状态并不表示她就得夹着尾巴低人一等,就得觉得自己很丢人。
顾母再次一愣。
“哦,啊,那就行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南向晚刚要走,却被顾母给喊住了:“对了向晚,你是不是从外面抱回来一条狗?”
“嗯。”
她皱了皱眉:“你养狗我没意见,只是这外边的野狗捡回来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病菌……对了,你知道什么叫病菌吧,总之这种脏狗就丢了吧,我叫老顾去大院给你抱一只知根知底的名贵犬养。”
南向晚知道像顾母这种清贵出身,自会觉得她哪哪都粗鄙,出身多高也就预示着对方眼界多高。
她瞧不上自己,南向晚一直都心知肚明。
南向晚这会儿也不急着走了。
她转过身,缓缓露出一抹无害的笑容,然后清晰无误说道:“伯母,我知道什么是病菌,病菌就是引起人类疾病的细菌,统称为病原菌或致病菌,英名叫pathogenic bacterium。”
“而常见的宠物身上有害菌包括沙门氏菌、弯曲杆菌属、钩端螺旋体、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和蜱传细菌等……”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好奇反问:“伯母,你知道这些病菌吧?”
等她有条不紊地说完,这下不止顾母又又愣住了,连南倩倩都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
“呵哈哈哈……”
这时后方传来一道笑声,正是顾校长回来,他应该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她们的谈话,这会儿实在忍俊不住,才笑出了声。
“老、老顾!”
顾母“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南向晚,优雅贵妇这会儿都被整红温了。
“她说的那些个这菌那菌,是胡说八道的吧?”
顾校长学问自然要比顾母深些,可他却有些无奈地说:“夫人啊,我又不是学医的,哪认得完所有细菌种类,也就认得晚晚说的沙门氏菌跟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吧。”
“你的意思是说……她没胡扯?”顾母瞪圆双眼,小声问。
“是的,夫人。”
你知道什么叫病菌吧?
你知道这些病菌吧?
两人先前的对话如同一个闭环,扇出去的一巴掌如今却结结实实打回到了自己的脸上,脸上火辣辣。
顾母暗暗掐着顾校长的手臂,使劲呼吸,只觉一口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正如她此刻没有“台阶”,上不去,也下不来。
好家伙,这个南向晚变异了不成,不仅对近现代教育文学有所涉猎,连外国知识也都略懂一二是吧!
她憋了一会儿,才找回正题:“我们……一开始是在说流浪狗的事吧。”
南向晚很包容地点了点头:“是,伯母。可我并没有要养雷霆的打算,只是它受了伤,我暂时将它带回来看顾,它伤好了自然会回到它真正的家里。”
顾母看了一眼南倩倩,疑道:“它不是外边流浪的野狗?”
“它有颈环。”
这时顾校长拍了拍顾母的手臂,开口:“行了,这么件小事就由晚晚自行处理就是了。”
顾母没再吭声,但她心底多少有些埋怨南向晚对自己说话不够恭顺。
这南倩倩虽然心机,但向来看她脸色,南向晚却从来不巴结、不讨好,不冷不热。
她想,倘若南向晚真是她儿媳妇儿,就她这“伯母,你知道这些病菌吧”的讨厌性子,她以后肯定不会给自己带孙子的!
南倩倩本来想借着顾母的嘴来给南向晚找不痛快的,哪曾想这南向晚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连顾母这会儿都铩羽而归。
她如今对南向晚简直恨得牙痒痒的,偏又奈何不了她。
但转念一想,等她这一次将顾母交待给她的街道办表演完美完成,到时候顾家肯定会觉得她这种漂亮又优秀的人才适合当家儿媳。
而南向晚这个大肥婆,会写演讲稿又怎么样?
顾家若真领这种丑猪一样的儿媳出门见人,那才是贻笑大方了。
——
三天后。
南向晚为了这一次试穿新衣,她忽然兴起给自己换个发型,她梳了一下花苞丸子头,将头顶扯蓬松,边发慵懒随意。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脸庞依旧圆润,但由于生活规律,吃食严格,皮肤上那些红肿的暗疮都消得差不多了,她本来就皮肤白皙,这么一看,倒也没有原来那么油腻恶心了。
南向晚顿时心情大好,她摸了摸雷霆的头出门了。
自从那日跟顾母闹了些不愉快,顾校长认肯,她出门就没有小王同志如影随形的“看顾”。
刚来到裁缝铺,老师傅脖子上挂着皮尺,依旧在埋头踩着缝纫机。
而待客的藤编座椅上,却见上一次那个胖妇人带着她的两个好闺蜜,三人已经虎视眈眈坐在那里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