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救护车亮着双闪驶向xx医院的急诊中心,嘉淮平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神智已经清醒了,他只觉得头晕晕地,腰部一阵阵绞痛,蜷着身体忍不住的呻吟起来。他伸手想拉昕羽的手,被护士制止了,说:“病人别动,吸着氧呢。”坐在旁边的昕羽摸着他的脸,挤出一丝微笑说:“听话,马上就到医院了。”
嘉淮疲倦地闭上眼睛。到医院后,孙主任已经在急诊大厅等候,检查了嘉淮的情况后,表示立即安排手术,他左肾的感染情况严重,这次的晕倒就是细菌释放的毒素所引起的病毒性休克。
护士拿来手术知情同意书,昕羽犹豫了。她看看嘉淮,嘉淮气息微弱地问护士:“我自己签字行吗?”
“不行。你要做的这台手术是全麻,需要家属签字。”护士摇头说道。
“给大爷打电话吧。”嘉淮无奈地别过头低声说。
“我是他妻子,我来签。”苏昕羽看了一眼嘉淮,他不希望这么晚把病重的老人折腾过来,更不希望他们替他着急。
苏昕羽签好字,护士又嘱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嘉淮感激地对她笑笑,昕羽俯下身子柔声说:“别紧张,孙主任很有经验的。你睡一觉出来就不疼了。”嘉淮突然有种温暖又安心,被牵挂的感觉,他点点头。
十分钟后,嘉淮要被推进了手术室,他突然拉着昕羽的手,昕羽跟平车走着,俯下身拍着他的面颊说:“没事,别紧张,我在这等着你!”
两个小时后,平车推着赤裸着上身,反盖病号服的嘉淮出来,他还处于麻药药效中没有完全清醒,吸着氧气,输着液,腰处的床边上挂着引流袋,旁边是尿袋。整个人看起来很苍白憔悴,昕羽别过脸抹着眼泪,孙主任出来后看到说:“小苏啊,别哭别哭。心疼了。手术很成功,双肾和两侧输尿管取出二十六颗结石,最大有4.2厘米,最小的米粒大,有好几块有棱角。他双侧输尿管有狭窄,两侧都下了支架,术后看复查的情况,大约要一个月左右能取出。他左肾感染严重,中度积水。你要多观察他发烧和血尿的情况。他醒了给他多喝水,喝热水。你做过护士,你应该知道如何护理。”孙主任嘱咐着。
昕羽连连点头答应着。
嘉淮被送回病房时,仍然在昏睡,他不安地扭动着身体,逐渐恢复意识的肢体总是无意识地乱动着,他在做梦,梦中又回到小学,那时瘦小的他被一群坏孩子欺负,他们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爸爸死了,妈妈跟人跑了,他们推倒他,骂他,打他,往他身上扔泥巴,还踢他的肚子。有个圆脸的中年女老师扶起他,拍掉他身上的泥土,带他去校医务室检查后,用温暖又宽厚地手掌摸着他的小肚肚,那天下午他就这样依偎在老师的身旁,脑子里想到的是妈妈。
孙主任在临下班前又来到病房,他推门进来时,昕羽忙把手从嘉淮的被子里抽出来,有些惊慌地站在床边上说:“孙主任,您来了。”
孙主任掀开被子检查一下手术切口和尿量后问道:“他没醒吗?”
“麻醉师叫醒过,现在又睡着了。他肚子好像不舒服,总是让我揉。”昕羽解释着。
孙主任问:“哪里?”
昕羽指着他的小腹,孙主任按了按说:“应该是放导尿管引起的不适感。”
孙主任合上病例后说:“小伙子真挺能忍的,好好安抚安抚。有时男人看着坚强,其实更像孩子,也要哄着。”
昕羽坐在病床边,把一只手探进被子里,像哄孩子似轻声说道:“你别动,我在这,在这。”他像听见似的,真的逐渐安静下来。
嘉淮完全清醒是下午三点多了,北方深秋午后的阳光照进病房,明亮又不刺眼,他缓缓醒来后,看到一个人蹲在他的床边,头发上还有一枚珍珠发卡,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他用手指碰碰那枚发卡。
昕羽抬起头冲他温柔一笑说:“你醒了。”
嘉淮微微侧着身子,自己的后背和腰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了,不痛也不胀了,有种重获新生的轻松感,他问她:“你蹲着干嘛呢?”
“尿袋满了。”昕羽已经帮他放空了尿袋,端着小便器准备倒掉。
虽然尿液是从肾脏和联通的管子里排出的,但是也使嘉淮囧到脸红,他低声问:“我还尿血吗?”
昕羽神态平和,仔细看着小便器里的液体说:“还有点,但颜色浅多了。你先躺着,我去倒掉。”说着就去了卫生间。
嘉淮心里暖哄哄的,这就是大爷常说的床边有个端屎端尿,喂水喂饭的贴心人的感觉。昕羽再回来时端来一盆温水,她绞了一条毛巾给他擦脸、擦手,替他整理好被子后,又用一只带吸管的杯子喂了他小半杯温水。
“请个护工吧。”
“为什么?”昕羽疑惑地看着他:“我是专业护士出身,你觉得我的护理技术不如护工吗?还是我那儿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没有,没有,我就觉得你太辛苦了。”嘉淮心虚地回答道。
“怕我辛苦啊,你还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我看你是害羞了吧。”昕羽顽皮地用毛巾擦了他的鼻子说道。
难的见昕羽这样活泼调皮,嘉淮支支吾吾地说:“我,也……没有。我想….”
昕羽忙用手指捂住他的唇,动情地说:“这几天我来照顾你,好吗?你,你太不容易了。”
嘉淮心中一阵悸动,点点头,眼中起来一层薄雾。
是夜,昕羽在他的床边支起一张陪护床,这是一种又窄又短只能容下一个人勉强平躺下的帆布床,昕羽熬了一天两夜后,实在是累坏了,躺下就很快睡熟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嘉淮却睡不着了,他已经可以微微侧转身体。此时的他在黑暗中专心看着昕羽。她平躺在陪护床上,一头长发散落在枕头上,一只手搭在肚子上,微弱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少女侧颜的剪影,那饱满光洁的额头,小巧挺立的鼻子,微张的唇。隐约闻到她的发香,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嘉淮真想触碰一下她白皙的肌肤,蓬松的秀发,却碰不到它们。他痴痴地看了许久,就算伤口和腰部开始疼痛他也没有马上躺平。
终于他想躺正了身体,嘴里轻呼一声“哎呦!嘶!”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样静悄悄的夜,还是惊醒了昕羽。
她睡眼朦胧地坐起来,打开床边的夜灯,看到嘉淮醒着,小声问道:“没睡吗?伤口疼啊?”
“还好吧,有点腰疼。”
昕羽从小药盒里取出一片药,说:“这是止痛药,医生说夜里疼就吃。”她倒了杯水,扶起他的头喂了药,他就着她的手喝光杯子里的水。嘉淮拍着床边说:“咱俩说说话。”
她柔顺地坐下,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笑了。嘉淮的笑容是那样温暖,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前,昕羽低头玩弄着他病号服的纽扣。半晌,她说:“嘉淮,明天晚上让李舟陪护,周五我想上一天班,把这几天落下的工作补补。晚上我再过来,周六周日我都在,好吗?”
“让李舟来?不靠谱的小屁孩儿。”嘉淮哼了一声。
“不靠谱?那你为什么招他呢?还给你当助理。”
“他父母和大爷是一个工厂的,他父亲病逝得早,母亲前些年生过一场大病,病好点就支了个裁缝摊带着他讨生活,也不容易。哎!他中专学历在公司能做什么呢?”
嘉淮叹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其实他还是挺聪明的,就是有点吊儿郎当儿,慢慢教吧。”
“那,那还让他来吗?”昕羽听他这么说后,有点犹豫了。
“来吧!没人陪我,你不放心。他在公司我也不放心。”
“我们公司发货的系统是新换的,我明天发货时教教同事。周一就能多休一天。哦!白天我和刘姨视频了,大爷下周一出院了。我用你手机发微信说你出差了,让我接他们出院,所以周一上午我去接他们出院,再回来。”昕羽解释着。
这些天的忙碌和病痛让他无暇顾及同样住院的大爷,他感激她的细心和周全。
亲了亲她的手背说:“谢谢你!宝贝。”
昕羽的脸红扑扑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娇羞地看着他,手被他的唇弄得痒痒的,心里被柔情填满。
下午时李舟来到病房时,昕羽正在给嘉淮擦拭身体,看到李舟后昕羽很是不自在,低着头默默地擦洗着。嘉淮的上衣脱掉一半,昕羽拿着湿毛巾帮他擦后背和右臂。李舟愣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两个人。擦完上半身后,昕羽拿着毛巾犹豫该不该替他擦下半身时,嘉淮皱着眉对李舟说:“诶!看够了吗?你回避一下呗”
李舟嘿嘿笑着,挠着头走出了病房。嘉淮抱怨道:“这傻小子儿,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昕羽帮嘉淮穿好衣服,盖上被子后,问他:“现在吃还是一会吃?”
“歇会吃,有点累。现在感觉好虚啊!”嘉淮疲惫地躺下,急促地喘了口大气说。
昕羽听后,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去超市要买只鸡,再去中药铺抓些黄芪西洋参之类地补气虚的药材炖鸡汤,给他补身体。
昕羽走后,嘉淮靠在床头吃着面条,严肃地对李舟说:“你在医院里看到的事,不许到公司乱说。我要是听到你背后嚼舌根子就开除你。”
李舟嘴边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发誓地说:“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徐总,这是未来的老板娘吗?你们怎么认识的?啥时候结婚啊?”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工作上也没见你这么好学啊?财务表带了吗?我电脑呢?”徐嘉淮皱了皱眉头。
李舟吐吐舌头,都说徐总严肃、认真、有时苛刻到不近人情,销售部的那几个“三八婆”分析他是因为长时间不近女色,导致阴阳失调,心理变态,私下起外号叫他“面瘫总裁”。
李舟早年丧父,母亲又多病,没有多少精力来管教他,从小他就打架、逃课、去网吧鬼混。直到母亲病倒,他才意识到他是家里的唯一的男人,努力了一年考上一所计算机的中专,毕业后发现工作太难找了,他这个学历只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只能去做服务员,送外卖,看库房这样的工作。阴差阳错中他去嘉淮的公司求职时,因为简历上他母亲的工作单位和大爷是一个工厂的缘故,嘉淮动了恻隐之心把他留下了。嘉淮看得出这时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就像伯乐看到一匹有脚力但又性子野的千里马一样,欢喜中又有一点挑战。
夜深了,嘉淮还在认真看着平板上的报表,李舟突然拿掉他的平板,关上床头灯,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说:“徐总,夫人发微信说你该休息了。”
“混蛋!把灯打开。”嘉淮低声骂着。
此时,昕羽打来语音视频,接通后甜美的女声说:“嘉淮,早点休息。老坐着,会腰疼的。”
“嗯,好。你睡了?”
“刚躺下。熬了鸡汤,明早让萌萌带给你。我还买了肉馅,明天晚上我给你俩带饺子过去。”
“辛苦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自从第一次去徐家吃饭,昕羽就发现嘉淮爱吃饺子,她私下和刘姨也学的有模有样。
嘉淮躺下,黑暗中李舟笑嘻嘻地说:“徐总,你对着手机傻笑像个花痴。”
“滚!你会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