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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书荒

第2章

鼓乐喧天,迎亲队伍走御街浩浩荡荡,看客谈及喜轿内的,都暗笑声二嫁徐娘。

不怪人笑,队伍前策马游街的新郎官乃是当朝右相容皙,年逾四十,纵使相貌看得出当年俊美,然眉眼间盖不住的细纹,足彰显这对新婚夫妇并不年轻。

街头巷尾,满是容皙抛弃糟糠妻,迎娶和离不久的妻妹为平妻的讥诮。

只是宗国公战败身死,唯一与之能力匹敌的右相成了大赵中流砥柱,百姓们自然只敢关起门讨论,替为了容家殚精竭虑多年的右相夫人感到惋惜。

大喜之日,容家前院锣鼓喧天,语笑喧哗不断。

后院却无人过问。

三十七岁的右相夫人罗菩熙坐在磨损得老旧的摇椅上,一遍遍听着前院传来曲调幽婉的相思引,于惨淡中从白日捱到入夜。

婢女锦书数次端饭菜入屋,瞧着夫人混沌中醒了又睡,于心不忍,“夫人,吃点东西吧。”

罗菩熙盯着那扇半开的花窗,“让他过来。”

锦书记忆中女子明亮澄澈的眸子,此刻已深深凹陷,形容枯槁,已是病入骨隨。

“夫人,右相恐怕……”

“夫君喝多了,方才睡下,这么多年了,他难得称心如意一次,姐姐还是不要扰他了。”

罗珍一袭鲜红嫁衣步入主屋,让人将锦书拖走,她分明只比罗菩熙小了三岁,眉眼却鲜活得不似这年岁的妇人。

多年操持家业,早让罗菩熙磨平了当年的嫉恶如仇,尽管面对抢了她夫婿的仇人,“瞧妹妹走进来,倒像是瞧见当年的我。”

罗菩熙同罗珍同父异母,因命里克亲,母亲离世后她就被养在乡下,十七岁时才接回去。

本也对罗家有怨。

但父亲、继母待她关心,二叔夫妇悉心照料她的起居,三叔夫妇耐心教她规矩,所有人都在尽力弥补她。

因为意外,她从小和宗家定下的婚约毁了,继母心疼她,为她挑了又挑,选中了新科进士容皙。

嫁到容家,容皙疼爱呵护她,尽管家境差了些,却也不舍得她吃一点苦头。

这么些年来,罗菩熙始终对罗家感恩。

故而在知道容皙和她自少时疼爱的妹妹勾搭上,她才透骨酸心。

和容皙一日日的争执,消磨了夫妻之间最后一点情分,却还是阻拦不了罗珍的入门。

“姐姐不必阴阳怪气,纵然你再怨、再阻拦,还是改变不了夫君对我情深意重。”

罗珍笑眼看她,“姐姐嫁入容家,多年无子,使得罗、容两家蒙羞,

夫君念在多年夫妻情分,才没休了你。”

“你也知道我们是夫妻。”

罗菩熙瞧着罗珍手里那碗黑黢黢的药,心知肚明,也越发痛心,“你我血脉相通,

我从没想过,少时跟在我身后纯良的四妹妹,有朝一日会夺我夫婿,动摇我的位置,甚至…要杀了我。

爹娘和叔母他们若是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罗珍抿唇,“姐姐,纯良的不是我,是你。

你最愚蠢的,就是将杀母仇人当作了亲娘般孝顺。”

罗菩熙听到杀母仇人四个字愣住了,“什么?”

“看来你真是半点都不知晓。”

罗珍用勺子将碗底白色粉末搅匀,说出来的字句,却比碗底药还要毒上七分。

“当年爹不是在你娘死后才和我娘在一起,你娘当年更不是生你的时候大出血没的。”

“爹虽靠着你娘的银子步步高升,但早瞧不上你娘商户之女的身份,

你娘有孕,爹和我娘在一起了,只是爹惦记你娘恩情,迟迟未迎我娘进门,

娘只能想法子,和罗家人一起除了你娘。”

罗珍瞧女人脸色越发惨白,笑:“是你敬爱的二叔和二叔母配合我娘,给你娘下了慢性毒药,

是最疼你的三叔父在你娘生产之际,给她送了最后一碗药,送她归西。”

罗菩熙起初听茫然,而后被怀疑和不敢置信取代,胸口一阵阵堵闷的气血翻涌而上,面比纸白。

其实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怀疑过罗家待她之心。

二叔夫妇一直把持着她娘大部分嫁妆,美名曰她不懂生意,替她料理。

可在容皙需打点官场时,夫妇俩又哭求说眼下生意不好,几近亏空。

她只能腆着脸求早就生疏的外祖舅舅帮忙。

三叔夫妇待她虽体贴,可在她和容皙感情淡薄后,亲手送罗珍入府,称她身子不如往日,让罗珍帮她操持府内事务。

罗菩熙想着自己同婆母关系不好,与夫君貌合神离,太久没享受过手足关怀。

加之罗珍刚和离,她体恤妹妹心情不好,让人入了府,还将家务分担给对方。

可罗菩熙都没想过,有一日会撞见容皙和罗珍赤身裸体躺在一张床上。

如今听到罗珍的话,她才明白什么叫心如死灰。

原来,她敬爱珍视的家人,竟然都背叛了她。

不。

不是背叛。

从一开始,就是欺瞒。

他们一家人,就是地狱里的恶鬼,踩着她娘的尸骨,吸附她的骨血,最后还要将她扒皮抽筋,践踏着她直入云霄!

“你十七岁那年,户部出事,爹想让你和宗国公之子宗恪行成婚,有宗家托底,罗家才能安心,

可这样好的婚事,娘怎么舍得让你接着,你被接回罗家时,在汴河上遇到的水贼,就是娘安排的,

可惜啊,那次宗恪行救了你,还亲自将你送回来,

当时你清白被毁的流言满天飞,宗恪行却不介意,让宗家来人说婚约继续,

我娘气急了,让人上门退婚,说你自觉配不上宗恪行,所以主动退婚。”

罗菩熙震惊,对这人所说分毫不知,“那年分明是你们跟我说,宗家嫌弃我声名毁了,所以才……”

“不这样跟你说,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贫寒的容家。”

罗珍扯动嘴角,“娘本是想着让我替你嫁入宗家,可宗恪行却对你情根深种,不肯娶我,

宁愿在战场上孤寡大半生,也惦记着你这个有夫之妇。”

“国公一世清白,为国尽忠,你不可这样污蔑他。”

罗菩熙捂着胸口,还未喝下罗珍端来的毒药,已然被气得浑身发抖,呕出口血来。

“他一世清白?”

罗珍笑出声,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白玉观音挂坠,扔她怀里。

白玉菩萨染了斑驳血迹,罗菩熙初见时茫然,好半晌才记起,这是娘留给她的遗物,自幼挂在她颈间,十七岁归家后,挂坠就不见了。

“二十年来,宗恪行一直将你的挂坠带在身上,这是他战死后,旁人从他怀里拿出来的。”

“自你嫁入容家,宗恪行一直暗中照料着你,

你以为,被你伤了心的舅父外祖为何会变了性子,送你白花花的银子,供你给容皙打点官场?”

“你花的都是宗恪行的钱,偏偏他是个傻子,求你外祖不要告诉你真相,

若非我同宗家夫人关系好,恐怕还不知宗恪行这些年来为你做的。”

白玉沾血,妖冶得刺目。

罗菩熙隐约还记得,那少年将军望向她时欲语还休,晦涩难懂的眼。

一颗心好像被人活生生剥成了无数瓣,痛入骨髓。

“你看你这一辈子,可不可笑?”

罗珍将药喂到她唇间,“爱你的你不珍惜,不爱你的,你却为其殚精竭虑,

你以为罗家人珍爱你,可这药,就是他们研究的,和你母亲当年服用的是一个方子,名为寸寸金,食你骨血,直至你精血消耗殆尽而亡,

容老夫人早看不惯你,生不了孩子,却占了这主母之位,这药就是她向罗家求的,今日,也是她让我给你送来的。”

罗菩熙笑中带泪。

她不计容家清贫,嫁过来后,操持家业,耗尽心血帮容皙扶摇直上。

也因此败坏了身子,膝下无儿女,婆母频频刁难,她精疲力竭,容皙也待她不如从前。

只是未曾想婆母如此狠毒,半年来给她准备的补药,竟都是毒。

喉腔间不断涌上腥甜,罗菩熙清楚,即使不喝下罗珍准备的这碗药,她也活不了。

她瞧着妹妹仍貌美的面庞,哑着嗓子道。

“罗珍,容皙与我相伴二十载,他也曾视我如眼珠子般珍爱,可如今弃我如敝履,这是前车之鉴,

罗珍,我的今日,未必不是你的明日。”

罗珍抚着小腹,“姐姐不久于人世,就不必挂怀我了,眼下,我已有身孕,夫君会疼惜我们母子的。”

罗菩熙一怔,四肢而起的冰冷麻木灌遍全身,以至于不能呼吸,盯着罗珍嫁衣下的腹部,苦涩一笑。

“若有来生,我绝不再受你等鼠辈蒙骗,苍天有眼,合该我化身为罗刹,向你等索命!”

罗菩熙将药一饮而尽。

余光中,少时与她恩爱的容皙一身鲜红喜服,踉跄急奔入屋,然而再歹毒的诅咒涌到嘴边,也无力诉说。

无尽黑暗将她意识吞噬。

陈旧的木头味萦绕在罗菩熙周身,身下摇晃,冰冷雨丝砸在她脸上,昏沉意识才逐渐清晰。

睁开眼的一瞬,她瞧见了一双白嫩的少女柔荑。

她操持容家二十年,随年华逝去,一双手也粗糙不如少时。

这手是谁的?

她忍着自腹部翻滚而上的反胃,强撑着坐起身,周遭的一切都让她陌生又熟悉。

昏暗简陋的船舱, 和她十七岁时记忆中回京的客船一般无二。

她心底一紧,连滚带爬冲向了木桌上的铜镜前。

少女娇嫩如玉的昳丽面容,凤眼盛满惊诧,身形四肢匀称,因在乡下养大,没学京城贵女向往清瘦之风,生得丰肌秀骨,尽态极妍。

她这是……

重生了!

重生在十七岁回京的路上。

前世罗珍所述种种浮现脑海。

继母甄氏为了让她和宗家的婚约作废,派来水贼取她性命,因恰巧碰上宗家船,她才被救下。

那一日遇水贼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归京路上,她本就因晕船整日昏睡,水贼摸上船的时候,她已经意识不清,等再醒来,父亲罗钊和继母甄氏抱着她哭。

京城里满是她清白已毁的谣言,随即她同宗家的婚事就告吹了。

这一次,她不能让那毒妇如愿。

她不仅要平安顺利地回京,还要为母亲和自己报仇!

“窸窸窣窣——”

罗菩熙听见窗边传来的动静,悄无声息躺回船上,借着昏黄烛光,瞧清一根极细小的竹筒捅破窗户纸,吹进来一股轻烟。

她屏息凝神,这才明白,为何前世会意识“昏沉”,不知当时水贼将她掳走,甚至不记得宗恪行是如何同水贼周旋,救下了她。

只是那次被水贼掳走后的消息传了出去,害她名声尽毁。

若她前世记忆没错,水贼袭船时,宗家船也即将和她身处的这艘客船相遇。

宗恪行就在宗家船上。

她一定得清醒地躲过水贼。

她一定得赶紧和宗恪行碰上面。

这次,她绝对不能和宗家退婚,走上自毁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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