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门被猛地推开,林如霜拎着裙摆蹦进来,发间金蝶钗晃得叮当响:“长姐这衣裳真好看!但您这香薰得能熏死蚊子……”
林若寒笔尖一颤,黛青描出眉尾飞红。她缓缓转身,腕间玉镯磕在妆匣上发出脆响,盯着庶妹天真烂漫的脸,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谁许你未经通传擅闯嫡姐闺房?边疆待了几年,连侯府的规矩都喂狗了?”
“长姐何必刻薄?在这庄子里哪来这些规矩,何况我连《女诫》都没摸过,哪懂这些……”
林若寒甩手将螺子黛掷在案上,碎成两截的黛笔如她绷断的理智:”那回京便请宫中教习嬷嬷教你《女诫》,省得丢侯府脸面。”
她低头绞着帕子,歪头扯下鬓角枯叶,露出天真又挑衅的笑。
“倒是长姐这般隆重,莫非想效仿苏家疯女是要去勾搭巡查卫的肖大人么?”
“啪!”
“放肆!”林若寒猛地起身,广袖带翻青瓷茶盏。
滚烫的茶水泼在林如霜裙摆上,烫得她跳脚尖叫:“你疯了吧!这料子可是姨娘新裁的!”
“再敢胡言乱语,下次泼的便是砒霜。”
林若寒捏住她下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记着,你娘是爬床的贱婢,你连侯府祠堂的牌位都进不得。再碍我的眼……”
她瞥向窗外深不见底的池地,“庄子后山狼窝正缺饲料。”
林如霜眼眶瞬间蓄泪,揪着帕子抽噎:”长姐何必动气,我不过是……”
“滚出去,装可怜这套,留着哄你那个马奴相好吧。”
林如霜脸色煞白,攥着裙摆落荒而逃。
直到转角处才狠狠啐了一口:“嫡女了不起?”
林如霜突然想到今天江玉雪真实奇怪想跟过去瞧瞧。
待雕花门重重合上,林若寒猛地攥紧妆奁暗格。
那里躺着支点翠衔珠钗——前世沈砚之送她的定情信物。
如今珠光依旧,却映不出她眼底半分涟漪。
“喵~”
窗棂跃入团鹅黄绒毛,林若寒冷眸忽亮。
这小畜生前日误闯她厢房,倒提醒她想起件要紧事——昭明帝十岁那年,曾因救先太后爱猫获赞”仁孝”。
“素琴。”她将瑟瑟发抖的奶猫塞进侍女怀中。
“戌时三刻,把它放进东院墙角的狗洞。”
墙根下,素琴哆嗦着将黄毛奶猫塞进狗洞。
小畜生爪钩死死扒住她袖口,炸毛嚎得像被掐脖子的鸡。
“对不住啊猫祖宗……”素琴咬牙掰开猫爪,“回头给您供三斤小鱼干!”
—
萧景煜正倚在廊下闭目养神,忽被这凄厉猫叫惊得睁开眼。
雨后的月光落在他玄色衣襟上,映得螭纹暗金流转。
十年前母后薨逝那夜,她最爱的狮子猫也是这样挠着宫门哀鸣……
他抬眸望去,只见团黄绒球卡在太湖石缝里,琉璃似的眼珠映着暮色,像极了母后临终前攥着的琥珀。
“沉舟。”帝王嗓音难得发涩,”取碟牛乳来。”
玄衣侍卫举着银针试毒时,萧景煜已蹲身撩开袍角。
幼猫被他拎着后颈提起,四爪在空中划出残影,一爪子挠破他袖口金线。
“陛下!”沉舟捧着牛乳碟的手直抖,”让属下来……”
“无妨。”
萧景煜屈指轻挠猫下巴,冷峻眉宇化开三分,”母后曾说,猫儿挠人是亲近。”
“大人好兴致啊。”
林若寒提着裙摆小跑过月洞门时,正撞见萧景煜弯腰拎起奶猫后颈。
小黄猫四爪悬空乱蹬,嗷呜一口咬在他拇指上。
“大人当心!”她惊呼着掏出手帕,指尖“无意”擦过他手背,“这野猫凶得很,我帮您包扎……”
萧景煜退后半步避开,漫不经心甩去血珠:“姑娘的帕子绣工精巧,忍冬缠金线。”
林若寒僵在原地。她特意仿制梁妃帕子,怎料萧景煜连纹样都记得!
“这是小女豢养的雪团,方才……”
“雪团?”萧景煜瞥了眼喵喵叫的橘猫,”倒是别致。”
林若寒笑容微僵,忙补救道:”大人若喜欢……”
“不必。”帝王起身掸去衣摆猫毛,”沉舟,送这位小姐回西院。”
玄衣侍卫如铁塔般横亘眼前时,林若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分明瞧见萧景煜唇角笑意,怎的转眼又成冰雕?正欲再言,却见萧景煜腰牌闪过”巡查卫肖”四字——等等!
她惊觉:看来眼前人怕是皇帝假扮的官差!
云烟阁内,苏婉清被崔嬷嬷的啜泣声吵醒,眼皮沉得像压了秤砣。
她偷偷眯开条缝,瞧见孙嬷嬷正往香炉添安神香,青烟缭绕中。
两位老人家的对话飘进耳朵,只见崔嬷嬷攥着块帕子抹泪:“都怪我没守好姑娘……当年我若看紧些,小小姐也不会被拐子掳走……”
“造孽哟!姑娘这身子比纸鸢还脆……”
孙嬷嬷往她嘴里塞了块蜜饯:“老糊涂!这是苏姑娘,不是你那苦命的闺女!”
“怎么不是?”崔嬷嬷突然激动,“姑娘八岁发热说胡话,喊的‘空调 WiFi’跟小小姐梦话一模一样!定是菩萨把她还给我了!”
苏婉清差点被口水呛到——原主八岁时她还没穿来呢!这嬷嬷脑补能力堪比 CP 粉!
“早知要受这种罪,当初就该拼死拦着老爷买这凶宅!”崔嬷嬷攥着沾血的帕子,浑浊老泪砸在锦被上。
“慎言!”孙嬷嬷急急捂住她的嘴,从妆奁底层摸出龙纹玉佩。
“你当这是什么?御赐之物!”烛火映着玉佩内侧“如朕亲临”的刻痕,她压低声音,“那位走时留了话,要给姑娘位份……”
苏婉清眯眼装睡,指尖悄悄掐大腿。位份个头!当她听不出潜台词?这狗皇帝想白嫖!
“嬷嬷……”她虚弱抬手,“我想喝梅子酒。”
“不行!”俩嬷嬷异口同声。崔嬷嬷掏出一块龙纹玉佩塞进她手心:“皇上给的,说是凭证。姑娘收好了,将来……”
“能当多少钱?”苏婉清两眼放光。
孙嬷嬷叹气,将她手上的龙纹玉佩塞进苏婉清枕下:“皇上既赐了信物,好歹算个倚仗。只是这玉……”
她压低嗓音,“我瞧着像孝仁太后遗物,当年她崩逝前攥着的就是这螭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