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轩中,绮灵扶着林沄进了屋子,刚在椅子上坐定,便忍不住开口,语调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姑娘,您今日真是太厉害了,说得郡公老爷哑口无言。”
“您说的什么平妻之规,又是礼教,又是圣上的,连奴婢听着都极为信服。想必老爷也不会再提平妻之事了。”
林沄摇了摇头道:“哪会如此容易。父亲不是会轻易妥协之人,何况芳如院那位,此次未能如愿,必会想其他办法游说父亲。”
绮灵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扁着小嘴道:
“话说老爷还真是偏心,为了芳如院那母子三人,还动了抬平妻的心思。老爷何时为您这位正经的嫡小姐争取过什么?”
听着绮灵的抱怨,林沄无奈一笑,神情淡然:“父亲向来如此,我早已不抱期待,有什么好抱怨的。”
“奴婢是为姑娘不值,您今日那般示好,态度恳切。却只换来老爷的不责骂。”
“这要换了潘姨娘或是二姑娘这般,老爷怕是早就什么都应允了吧。”
林沄轻抿唇瓣,神情并无变化:“能换来他的不责罚已是好的,其他的我也不稀罕。”
她的这位父亲,任自己百般讨好逢迎,也不会像对待林夕湄那般对自己的。这一点,她很小的时候便已知晓。
如今早已不会再令她的心起波澜了,可绮灵并不知她家姑娘的心思,还担心姑娘为此伤怀,立即转移话题:
“姑娘,奴婢瞧着,今日的老夫人好像怪怪的。”
“怪怪的,哪里怪?”林沄虽嘴上问着,可心里却也觉着今日的老夫人与往日不同。
绮灵思索了片刻,说道:
“老夫人平日都很顾及老爷的颜面,极少当众驳了老爷的请求。”
“可今日不但不应,连理由都没给一个,算是破天荒了。兴许是老夫人也认同姑娘所言。”
“嗯,兴许吧。”林沄轻声应道,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随即林沄行至妆台前坐下,纤纤玉指轻轻抚过发间的碧玉簪子。这簪子名为“青瑾”,是当年周寒瑾进门时,老夫人特意命人打造的。
簪身由上等碧玉雕琢而成,通体碧绿,隐隐泛着温润的光泽。簪头雕刻着两朵并蒂的木棉花,花瓣层叠轻盈,栩栩如生。
林沄将簪子翻转过来,簪身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瑾”字,正是母亲的名字。
她今日特意戴上这支簪子,便是为了勾起祖母对母亲的回忆。
老夫人对周家和母亲虽不算亲近,却也足够尊重。若是能借此让祖母念及旧情,或许能阻止父亲为潘如烟抬身份的打算。
利用老夫人,林沄心中虽有些愧疚,但想到前世的种种,她不得不狠下心来。
此生,她便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以达到她的目的!
林沄今日赶在父亲下朝之前去荣合堂,为的就是拖住父亲,让刘菁云与他在祖母面前碰个正着。
如此一来,父亲便没有机会单独与祖母提及此事,祖母也不会一时心软便应允了。
事情似乎都朝着林沄预想的方向发展,但她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祖母今日的态度有些微妙,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点破,反而引导她开口,似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
林沄一时猜不透祖母的用意,只得暂且按下心中的疑虑。另一件让她意外的事,便是刘菁云今日的表现。
刘菁云平日里虽不显山露水,但今日却一反常态,态度坚决,毫不退让,甚至能振振有词地与父亲对峙。
林沄心中暗忖,刘菁云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平日里不过是顾念与父亲的情谊,才隐忍不发。
如今二人虽未彻底撕破脸,但已心存芥蒂。往后她若要对付芳如院,或许还能多一个盟友。
重活一世,她需要理清的事情太多。绮灵虽已安排人手盯着府中各处,但那些人是否忠心可用,还需细细考察。
当务之急,是培养几个得力的人手,才能便宜行事。
思及此,林沄便吩咐绮灵将忆君轩所有人的情况详细调查一遍。前世她不曾关注这些,身边的人是怎样的心思她也不甚在意。
如今她绝不容许身边有心思不纯之人的存在。她再也不会容忍任何背叛!
绮灵得了吩咐,便在忆君轩中忙碌了起来。
与此同时,郡公府西侧的芳如院又是一片混乱。
潘姨娘得知荣合堂的消息,知晓林茂钧非但没能求得老夫人的应允,反而被刘菁云和林沄呛得哑口无言,顿时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一旁的小丫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心腹赵妈妈见状,赶忙上前抚着潘姨娘的背,轻声劝道:“姨娘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刚刚跟着林夕湄踏进门的嫣红闻言,眼皮微微一动,心中暗想:
这芳如院的人怎么动不动就要气坏身子?还总是说这同一句话,难道就没别的话可说了吗?
未及嫣红继续腹诽,便听林夕湄尖声道:
“娘,荣合堂那边是怎么回事?父亲为何没能说服祖母?是不是林沄那个贱人又在背后使绊子了?”
潘如烟本就怒气未消,见女儿进门便是一连串的质问,心中更是烦躁。
恰巧小丫鬟收拾好摔碎的茶盏准备退下,潘如烟抬起一脚,狠狠踢在了小丫鬟的小腿上。
小丫鬟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你这不长眼的东西,少在这碍眼,还不快滚出去!”潘如烟厉声呵斥。
小丫鬟不敢吭声,颤抖着站起来行礼应是,一瘸一拐地退了下去。嫣红盯着小丫鬟离去的方向,咬了咬牙,低下了头。
“娘,我问你话呢!”林夕湄像是看不见潘如烟的烦躁,快步走到她身侧,扯住她的衣袖,不依不饶。
“湄儿,你莫闹!”潘如烟难得对女儿疾言厉色。
她深知林茂钧极宠爱这个女儿,平日里便也纵着她。如今这女儿倒被宠得没边了,办事说话毫无分寸。
林夕湄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眼圈一红,便要抹泪。
潘如烟嘴角一抽,不禁扶额。自己这点子做派,她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但心机手段却半分也无。罢了,需得慢慢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