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沄闻言,心中一阵悔恨。前世的她自视清高,不屑与那些人计较,更不愿打听他们的动向。整日闭目塞听,任由人搓磨。
如今想来,前世的她落得那般下场,也并非无迹可寻。
见林沄神色黯然,绮灵一阵自责,连忙告罪:“是奴婢思虑不周,请姑娘责罚。”说罢,眼眶一红,泪水已在眼中打转。
林沄握住绮灵的手,轻声道:“绮灵,不是你的错,一切皆是我的错。是我眼瞎心盲,还连累了你。”
她望着绮灵那张稚气未脱的小圆脸,思绪又飘回前世那风雪交加的夜晚。
那夜,风冷雪大,一队王府侍卫围着一辆马车向皇宫疾驰。车内,她身中剧毒,倚靠在车壁上,气息奄奄。
绮灵满脸担忧,劝她逃走。可心如死灰的她几欲放弃,却在想到外祖父和周家之时,决定拼死一搏。
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如何敌得过全副武装的王府侍卫?她眼睁睁看着绮灵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闻讯赶来的盛礼冷眼望着她,不顾她的哭喊,将手中的利剑狠狠刺入绮灵那已无气息的身体……
林沄闭了眼,心如刀绞,泪水无声滑落。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都是奴婢的错,您莫要哭了,姑娘,呜呜……”绮灵见林沄落泪,急得手足无措,也跟着哭了起来。
林沄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见绮灵哭得梨花带雨,不禁失笑。她拿起帕子,轻轻擦去绮灵脸上的泪痕,柔声道:
“我不哭了,绮灵也莫要再哭了。这一次,我定会护住你。”
绮灵虽有些听不太懂,却仍重重点头,坚定道:“奴婢也会誓死护着姑娘的!”
林沄望着绮灵,心中感慨万千。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主仆二人相拥而泣片刻,情绪渐平。林沄吩咐绮灵在府中各处安插眼线,以便随时掌握府内动向。
绮灵虽心有疑惑,却仍恭敬应下,转身离去。
待绮灵走后,林沄倚在软枕上,凝眉沉思。潘如烟与林夕湄若想在父亲面前继续诬陷她,无非是咬定她推人落水。
而昨日她上岸后的那番说辞,父亲定然不会相信。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在对错上多费唇舌,只需让父亲不敢责罚她便可。
放眼整个郡公府,能压制父亲的,唯有老夫人一人。思及此,林沄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心中已有计较。
可她忽又想起一事——前世她并未与林夕湄一同落水,而今生不仅落了水,还救了林夕湄,这才有了辩驳的机会。
林沄坐直身子,细细回想前世的种种。忽地记起,赏莲宴后不久,父亲便将潘如烟抬为平妻。
想必是芳如院借着赏莲宴之事,向父亲讨要身份。
“潘如烟、林夕湄,这次你们休想得逞!”林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心中暗道,“林夕湄,今生你便永远叫这个名字吧!”
她唤来绮灵,吩咐打开箱笼,取出一件母亲的遗物。林沄轻轻抚摸着那物件,眼角微微湿润,心中却愈发坚定。
翌日一早,林沄早早梳洗打扮,前往荣合堂。经门口丫鬟禀报后,她缓步走进厅内,见老夫人正用早膳。
老夫人素来少言寡语,自刘菁云进门后,她便把府中中馈交由刘菁云掌管,自己则整日在堂中礼佛。若非大事,府中众人皆不敢惊动她。
林沄与这位祖母的关系颇为微妙。老夫人平日极少与她亲近,而林沄那孤傲的性子,亦不会主动亲近祖母。
可每当林沄被责罚得狠了,老夫人便会出面为她解围。林沄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表达。
前世她嫁给宁郡王盛礼后,与林家几乎断了来往。后来她意外小产,才从林夕湄口中得知祖母的死讯。
那时她既意外又感伤。意外的是,祖母身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离世?
感伤的是,祖母是她在林家时,唯一对她还算好的人。离世之时,她竟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此时再见祖母,林沄心中百感交集。她似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眨了眨微润的眼睛,乖巧地向老夫人行礼问安:
“祖母,沄儿给祖母请安,敬叩金安。”
老夫人眸中闪过一抹讶色,随即平和地道:“起。用过了?”
“不曾。”林沄垂眸答道。
“坐。”老夫人面色不改,朝一旁的姚妈妈微微点头。姚妈妈立刻吩咐小丫鬟添副碗筷。
林沄不动声色,坐在老夫人的右手边。姚妈妈盛了一碗莲子粥,放在她面前。林沄道了声谢,便低头用膳。
荣合堂内一片寂静,奴婢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氛。唯有立在林沄身旁的绮灵浑身不自在。
她最怕跟着自家姑娘来荣合堂,因老夫人极不喜喧闹,搞得堂内上下好似都没长嘴一般,安静得让人抓狂。
绮灵这张闲不住的嘴,每每都憋得恨不能一把扯下,扔了干净。
看老夫人这惜字如金的模样,连问姑娘是否用过早膳都如此言简意赅。若非林沄深知老夫人的脾性,怕是根本听不懂问的是甚。
堂内依旧安静,连咀嚼声都极其轻微。林沄倒也不觉难受,低眉顺眼地继续用膳。
此时,林茂钧刚下朝回府,便径直朝荣合堂而去。此次来的目的,自然是抬潘如烟身份一事。一路上,他思量着待会儿的说辞。
老夫人对已故的老郡公爷感情极深,二人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老郡公爷去得早,老夫人对郡公府的荣光和传承看得极为重要。
倘若以刘菁云无所出、郡公府无嫡出儿郎为由,想来老夫人不会不答应。
至于刘菁云的隐瞒和林沄的放肆,待老夫人答应抬潘如烟为平妻后,再慢慢算账不迟。
荣合堂厅内,老夫人见垂首用膳的林沄,眸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开口问道:“身子可好了?”
“已无大碍,多谢祖母关怀。”林沄轻声答道。
“嗯。”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林沄头上插着的碧玉簪子,眸中闪过一丝回忆之色,欲言又止。
正待堂内又欲恢复安静之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口的丫鬟唤了声:“郡公爷,请您稍候,待奴婢向老夫人禀报您来了。”
丫鬟走进厅内,福身行礼,禀报道:“老夫人,郡公爷前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