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自从去外地上大学后,已经将近十年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了。
因此,她未能感同身受弟弟的“痛苦”,只是给了他一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白眼。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呀你,我在外面,想吃一块本地散养鸡的鸡肉都吃不上哩。”
一旁的徐凤卿听罢,仿佛找到了同盟。
她连忙出声附和道,“就是,外面吃的鸡鸭都是工厂圈养的,哪有咱们本地散养鸡好吃。偏他的嘴最刁,好好的白斩鸡和炖鸭肉不吃,一会让我做什么手撕鸡,一会让我做什么周黑鸭……”
林明不等妈妈吐槽完,连忙为自己申辩。
“我没说本地鸡不好吃,只是同个口味,吃那么多顿也腻了吧,我让你改良一下,做成其他口味,不也挺好的。你看,这些日子,你又学会了多少新菜式了。做手撕鸡那回,你不还发朋友圈了么?”
林深刚想说点什么,上头突然几声轻咳。
她抬头一看,穿着一身藏青色加厚棉衣棉裤,脚踩着棕色棉拖的爸爸林振国,正一步一个阶梯,把着扶手慢悠悠走下来。
“爸!”林深忙扬起笑脸冲他打招呼。
林振国严肃的脸上嘴角微勾,语气却保持着大家长矜持的平淡。
“嗯,回来啦,吃饭吧。”
林明待两人招呼完,立马接着絮叨道,“深姐,托您的福,今天老妈做了许多菜,有你最喜欢的苦瓜肉末汤呢。”
林深笑笑,说道,“我早就闻着味了,走吧,大家都饿了,赶紧去吃饭咯。”
林家的晚饭吃得早,一般五点半就开饭了,这会子已经六点半了,大家应该都饿了。
一行人走进餐厅,餐桌上只有两盘盖着盖子看不出内容的菜。
徐凤卿走在前头,一边掀开上面的盖子,一边解释道,“这天气冷,不盖盖子的话容易凉了。还有东西在锅里呢,我去盛哈。”
说着,她快步走到同餐厅相连的厨房,拿起拿起炒勺舀铁锅里温着的可乐鸡翅。
林深见状,也紧随其后搭把手,把高压锅里的苦瓜汤,倒入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搁了一小撮香菜叶的汤盆里。
同两人的忙碌不同,林振国和林明父子俩稳稳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
虽然见怪不怪了,但端着汤出来的林深看到这个场景,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巴。
爸爸林振国是长辈,她不好怼,弟弟却不一样。
她冲着弟弟大声道,“有没有点眼力见,去拿饭和拿碗筷呀!”
林明刚想动作,徐凤卿便端着菜出来了。
只听她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向来只知道吃现成的,哪里会想到帮忙。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免得他把我新买的碗给砸了。”
说完,她便放下手中的菜,快速折返进去厨房了。
林明站在原地,冲着姐姐耸了耸肩膀,意思是,不是他不愿意帮忙,是有人嫌弃他,不愿意让他帮忙。
林深抿了抿嘴巴,有些不爽。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和大姐干家务活理所应当,小弟干家务活,便有诸多借口。
“小弟还小,干不来这些活的。”
“你弟弟笨手笨脚的,让他干活不是添乱吗?”
“男孩子哪会做饭呀,你看你爸手那么巧,不也不会做饭。”
……
小的时候,林深不懂这里头的不公平,长大后,她懂了,便经常使唤弟弟干活。
林明也不是天生懒惰,他只是习惯了,家里这些家务活是不用自己干的,于是,没有别人安排的话,他眼里没活。
原本,林深想要慢慢得将弟弟调教成一位勤劳的好青年,奈何徐凤卿这个当妈的老是“从中作梗”。
她不懂,明明妈妈有时也会抱怨,抱怨爸爸回家就跟个大爷似的,什么都不帮忙,抱怨弟弟的房间像猪窝一样,不懂得收拾……
但是,让她使唤爸爸或弟弟干活,门都没有!
她只会自己一个人干,不然就是拉着她们姐妹俩干,似乎这些家务活,天生就属于女人的。
不爽归不爽,林深不想在回家第一天就跟妈妈争论这些问题。
她暗暗吐槽了一句“慈母多败儿”,便继续转身帮忙了。
今天的菜式很丰盛,六菜一汤,大部分是林深爱吃的。
徐凤卿虽然有些“重男轻女”的老思想,但在有些方面,对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吃饱穿暖。
大家都饿了,饭菜上齐后,便没有过多寒暄,举起筷子开吃了。
过了一会儿,等填了一些东西进五脏庙,才开始闲聊起来。
徐凤卿先开口,聊起了村里的八卦。
“你们还记得不?咱们以前老宅左边的那户邻居。”
林深点点头,立刻就被勾起了回忆。
“记得呀,好像是姓苏吧,那家的奶奶可好了,经常给我糖吃呢,我们都喊她苏奶奶。可惜咱们后面搬到这边住了,就没什么来往了。那家还住在那里吗?”
一旁的林明一脸迷茫,“我怎么没印象呀?什么邻居呀?”
林深解释道,“咱们家从老宅搬到这栋楼的时候,你才三岁,记不得苏奶奶很正常啦。”
说完,她又扭头追问道,“妈,你提起这茬干嘛?苏家有什么新闻么?”
徐凤卿点点头,“嗯,大新闻!你苏奶奶的孙女,好像叫什么苏晓晓,今年读初三,好像才十四岁,就被人搞大肚子,准备嫁人了。”
“什么?”林深和林明齐齐惊呼出声,两双眼睛瞪得老大。
一人道,“不是,才十四岁,这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吧?”
另一人说,“十四岁,算幼女吧,什么都不懂,就被人搞大肚子了?这算强奸吧,应该要报警吧?”
徐凤卿忙解释道,“报什么警,人家就是小年轻谈恋爱,不小心搞出了人命。听说她对象也才读高三呢,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哩。”
“然后呢?就因为搞出人命,就结婚了?他们这才多大,这是违法的吧,两边的家长都不管么?”
“唉,这事要怎么管呢。苏晓晓这边,她爸,好几年前患重病,花光了家里的钱,死了。她妈,挨了一年不到,跟人跑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女娃过日子,惨的很。出了这种事,老人连打胎的钱都拿不出来,一听说男方那边愿意娶回家,巴不得孙女有个着落,当即给办了退学了。”
“那男的呢?”
“男的就继续念书呗,趁着寒假娶完媳妇,一点都不影响明年开学。”
“这也太……离谱了……她才十四岁呀……”林深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