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昏黄,黯淡的光辉穿不透浓稠的夜色。
天允十七年,起义军攻进京城。
城门校尉陈友堂叛变,主动打开中华门的大门,引义军进城。
寒光闪耀的长刀高举,刀锋破开皇城威严的那一刻,原有的秩序也在瞬间崩塌。
战火弥漫,生灵涂炭。
城内,鲜血染红了洪武大道上的青砖,蜿蜒曲折的血河上,倒下的尸首与破碎的瓦片残破的旗子狼狈地堆积在一起。
杀红眼的起义军已经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挥刀杀人,刀下倒下的是对手还是百姓,已经没那么重要。
“都杀了,一个不留。”
青年的声音暗沉嘶哑,却如金铁鸣击般直击人心神。
少女回头,被祖母用力扯了一把:“快跑。”
家中的宅子是祖辈数代修建,前排临街开着京中闻名的天衣坊。
隔了一重院落,靠近后巷一排排高大宽阔的房屋,是天衣坊的织房和绣坊。
织房和绣坊前宽阔的院落,铺着平整的青砖。院中架子上,还晾着没来得及收拾的布匹。
云天衣从咿牙学步就在这院落中走来窜去,院落的每一处,都曾留下过她的脚印。
在这昏暗的夜里,被祖母拉着躲避追杀的时候,少女才觉得庭院太宽阔,迎风飞扬的布匹又太碍事。
好像一直都看不见连通后巷的那道木门。
从出生到十二岁,这里是云天衣的家,也是云家数代传承的延续。
在今日,却被那些以起义为名,行强盗之事的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通往后巷的路真长!
“少将军,这里有一老妇……”
天衣坊的后门,少女仰面倒下,被祖母紧紧护在怀里,她的目光透过祖母早生的华发,看着追来的青年举起长剑。
利刃寒锋,殷红的的血珠滴,点点湿润了少女鬓发边的玉腮。
“少将军,快些,将军还等你呢。”有人在远处催促。
黑漆漆的夜幕,被烧红的火焰点亮。
一阵腥风吹过,披风上的兜帽掀起,青年俊逸的容颜映入少女眼帘。
“小七?”
少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怎么会是小七?小七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她和姐姐带着人,亲手给小七挖的坟,亲眼看着他下葬的。
青年蹲下身子,目光冰冷而又残忍:“谁叫小七?”
寒光一闪,少女抬手去挡。
“噗嗤”。
剑锋穿透少女的手掌,从老妇的后心插进少女的胸膛。
祖母的血混合着少女的血,最后汇集到一起,形成一条弯曲流淌的小溪流。
“走。”
青年抽剑转身。
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翻飞,锦衣华服的青年,脚上却穿了一双极其不协调的黑布鞋。
少女微微侧头,黑色的绣着祥云纹的布鞋,踩着流淌出来的血液渐渐走远。
这双鞋……
是姐姐给小七做的鞋,姐姐绣的祥云纹和别人起针不同,是她独创的。
他不是小七,姐姐做这双鞋的时候小七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怎么穿鞋。
何况小七就算活着,也穿不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