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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书荒

第13章

【一百万】

徐否把尊严卖出了一个高价。

如果在短视频里看多了万起步的奢侈品,是会忘却两块钱一碗的冰粉、一块五坐到终点的公交和五毛钱一本的田字格,继而觉得一百万不过是几个包了。

可在医院里,这却是一条命的价格。

一百万。

二线明星的一个广告,二代点的一次香槟塔。

也是她妹妹的一条命。

徐否坐了很久。

她摸向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头有一包塑封的盒装物——自从骆厦说讨厌烟味,她就没再碰了。

再抽一次吧,再抽一次,她就回去。

吸烟区就在十米开外,徐否慢慢地挪过去。

缺钱,其实还是有其他办法,网/贷,luo/贷,她看见过新闻,一个女生借了几十万网贷替妈妈治病,知道还不起贷,最后跳楼自杀。

人死债消。

徐否这么做会怎么样呢?

她能拿到钱,还能死,性骚扰也好,职场霸凌也好,全都会一死百了,简直是一箭N雕。

但,妹妹得负担活下来的孤独。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徐否撕开塑封,翻开纸盖,一根烟抖抖索索地在她指间滑动着。

苦难从来不孤独。

高一被寝室孤立的时候,爸爸教她抽烟,之后,伴随着烟味都是痛苦的记忆——高考因爸爸酒驾去世而心慌失利,大学奖学金被抢,助学金被抢,小组作业一人完成,论文导师推卸责任导致她二次答辩险些延毕,考研调剂因照顾发病的妈妈而错过消息。妹妹错过了,妈妈死了,烟留了下来。

戒烟也不是因为生活变得幸福,只是为了更好生活。

现在,她想要更多垃圾进入身体,更多尼/古/丁,更多烟臭。

吸烟室内有其他人在吸烟,他们面无表情,徐否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也是如此,起码从面容上没透露出凄惨。

弥漫开的烟雾很快被换气风扇清空,嗡嗡的响声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忽然涌来的释然中,徐否拿出两块钱买的塑料打火机,叼着烟,凑近了去蹭火苗。

火苗舔着,还要一点时间烧透。

混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涌入,门被短暂打开,在徐否背后,一伙人缓慢地涌入。她没回头看,毕竟这是医院,都是医院了,想必抽烟的人会很多。

然而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抓小偷似的捏紧,把她转过身来,在她茫然的、恼怒的眼神中,另一只手抽走了她抿着的烟,用力碾灭在烟缸里,烟都折弯了。

“清醒点。”

“……你……怎么……”她迟疑着——每一个面容都熟悉,防备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伸进口袋摩挲手机边缘——她可以向骆厦低头,但没有问眼前人借钱。

她还没明白过来,但听见了一些东西流出她的身体。

可能很难以理解,徐否宁愿自己去死,就算妹妹也因没钱治病要死了,她也不会开口向这些人借钱,并不会心生愧疚。

亲情是混乱,爱情是虚无,事业刚被摧毁,徐否像人一样生活的时候不多。正直、勇气、宽容这些品质不是父母教的,也不来源于老师。

无论是家庭教育还是社会教育,都让徐否更像是畜生。

拦着将她驯化成畜生的鞭子,让她没有四肢着地的,是小学的公主病同桌,初中的劳动委员,高中的隔壁班同学,大学的两位舍友。

朋友。朋友们。她的。

她从怀疑中醒过来,叫出了声:“啊。”

像是什么青春纯爱漫画的“多年后”番外,分散各地的朋友齐刷刷地闪亮登场——吸烟室里。

luo贷、网/贷之类的讯息迅速被踢出脑海,徐否目瞪口呆。

排气扇的嗡响声低沉而规律,她忽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了,往后退了一步,又发出不知所措的单音节:“啊。”

“啊什么,咳——”烟雾飘散,不抽烟的几人呛咳起来。

到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徐否最好的朋友们固定成一个圈子。她们从没想到,二十七岁,她们会从娱乐新闻、短视频、营销号上得知徐否是品质恶劣的性骚扰、霸凌者。

最好笑的是,一个月后,她们其中从事娱乐圈相关行业的一位,在同事八卦时得知徐否的妹妹得了白血病。

——徐否竟然有个妹妹。

“说话啊,有时间不回微信他妈的在这抽烟?”

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徐否大概知道这是现实,却不由得回头扫了一圈吸烟的人——难道这其中有人在吸什么致幻的违禁品,连带着她也中招了?比起相信她们来了,徐否更愿意相信是骆厦为了看笑话来了。

即使她们是那么好的一群朋友,可现在的徐否并不太值得。

“先出去再说。”高而瘦的女人开门示意。

风灌了进来。

“你有睡觉吗?”看着徐否,几个人坐在医院附属的咖啡厅里,从很多关键问题里挑出了这个问题,因为真的有点吓人。

在五道意味不善的凝视中,徐否咧嘴,露出个不知死活的笑来。

“傻×。”唯一爆粗口的女人叫文雅,她的姓名很高素质,现在她却上下打量徐否,讥讽道:“穷不拉几,跟着208万混,连身新衣服都买不起。哦,我忘了,你进娱乐圈给骆厦当替罪羊、洗脚婢去了。放资产阶级,你就是免费劳动力,放在工人阶级里头,那就是工贼。干了五年就这,不搞点斗争在这抽烟,死前再搞点空气污染是吧,你工人爷爷不得给你气死。”

说的都是实话,徐否没什么好生气的。

朋友还是一如既往地骂自己,让她甚至轻松了一点,想笑,但一笑对方会更生气。

她看进了眼前的咖啡杯。

棕褐色的热咖啡中间有小小的漩涡,把她卷了进去。

为什么不能无所谓呢?她听到身体流出了什么的声音,她此刻紧张、茫然、卑微。

死也不想让她们知道。

风尘仆仆的几位朋友都有段时间未见,互相之间关系有深有浅,然而此刻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一句话没问,一句话也没有安慰。

可徐否有很多问题。她摩挲着口袋里的烟盒,明知故问:“你们怎么会来?”

文雅呛回去:“要你知道?”

她放下亮得扎眼、刺得扎人的秀款LV包,矜持道:“我们有我们的关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在娱乐圈混还装什么清高,树倒猢狲散,冤种被人骑头上。”

她很快绷不住了:“我他妈是不是小学就告诉你了,你借别人蜡笔,别人觉得你傻逼?你得提出点条件啊。你把骆厦捧红,你就得想好怎么跟他要钱。妈的。他说你性骚扰,你就曝光他——黄、赌、毒、有什么、什么都行!”

“还有,向我们借钱很丢脸吗?还是我们让你很丢脸?我从我同事那里才知道你妹白血病,你知道我惊讶什么吗?我才他妈知道你有个妹妹。我他妈算不算你朋友。”

其他几位点头:“理不糙。”

文雅哼一声:“行了,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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