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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书荒

第3章

姜灵月后颈针孔还在发痒。

她睁开眼时正躺在褪色的青纱帐里,窗棱透进来的阳光照着阎逸尘执茶盏的手。

男人指尖绕着绷带,案几上摆着半碗冷透的汤药。

“醒了就过来磨墨。”阎逸尘头也不抬,宣纸被风吹得哗啦响。

“王爷好生无情。”姜灵月赤脚跳下榻,腰封里藏的银针戳得她嘶气。

她故意把砚台推得叮当响,”昨夜里四个婆子捆我时,您那暗卫看得可尽兴?”

茶盏”咔”地磕在缺角的托碟上。

阎逸尘眼皮微掀:”管家靴底绣着金线云纹?”

姜灵月蘸墨的狼毫顿在半空。

她突然伸手扯开阎逸尘衣襟,男人锁骨下方三寸赫然有道结痂的箭伤。

昨夜血腥气突然涌进鼻腔,她脱口而出:”腐骨草遇金线云纹会泛青斑。”

阎逸尘突然攥住她手腕,药碗被撞翻在青砖上。

浓苦的药汁蜿蜒到姜灵月脚边,她盯着对方蒙着白翳的瞳孔:”王爷装瞎装得挺像。”

阎逸尘笑着回:“是真的。”

门外传来小桃慌乱的脚步声。

阎逸尘松开手时,姜灵月腕骨已经红了一圈。

小丫鬟端着漆盘不敢抬头:”禀王爷王妃,柳夫人派人送了两筐冬枣…”

“枣核留着。”姜灵月抓起个枣子塞进阎逸尘嘴里,”能入药。”

阎逸尘嚼着枣肉轻笑:”王妃要拿本王的伤试药?”

“拿人试药要加钱。”姜灵月从袖袋摸出个油纸包,”当归三钱换王爷腰间玉牌。”

晌午,姜灵月数着米缸里发霉的粟米,指甲抠进陶罐裂缝。

小桃抱着半筐蔫菜叶进来,裙摆沾着灶灰。

“王爷午膳吃这个?”她踢了踢冒酸味的酱菜坛。

小桃慌忙用身子挡住缺口的瓷碗:”太医说王爷要清心寡欲…”

铜盆哐当砸在青石板上,这王爷当的也太造孽了。

姜灵月揪着湿漉漉的裙裾冲进书房,正撞见阎逸尘摸索着捡滚落的笔架。 檀木案几裂了条缝,墨汁顺着缝滴在他苍白的腕骨上。

“别动!”她扑过去抓他手腕。

阎逸尘反手扣住她命门,闻到药香才松劲:”王妃擅闯书房,是要给本王念话本?”

“给你换药。”姜灵月扯开他后腰渗血的纱布,腐肉混着金疮药结成黑痂。

昨夜塞给他的保命丹瓷瓶原封不动摆在砚台边。

阎逸尘突然攥住她捣药的手:”相府嫡女屈尊伺候瞎子,传出去多难听。”

“传出去才好呢。”姜灵月舀了勺蜂蜜抹在他唇上,”就说王爷伤重不治,我正好带着嫁妆改嫁…”

门外传来碗碟碎裂声。

小桃跪在廊下捡碎瓷片,脖颈被阎谨用折扇挑着抬起。

蟒纹锦靴踩住她手指:”皇兄这别院连狗都教不好?”

姜灵月甩开药杵就要冲出去,被阎逸尘冰凉的掌心按住后颈。”数到二十。”他沾着蜜的唇擦过她耳垂,”别脏了王妃新裁的裙子。”

阎谨踹开门时,正看见阎逸尘俯在姜灵月颈间。

半截纱布垂在地上,缠着本《伤寒杂病论》。

“皇兄好雅兴。”阎谨靴尖碾过药渣,”听闻王妃擅岐黄之术,不如给我把把脉?”他伸手要摸姜灵月下巴,袖口突然窜出条碧绿小蛇。

阎逸尘屈指弹飞蛇头,血珠溅在阎谨金冠上。”七弟该找太医瞧瞧手抖的毛病。”

“皇兄眼盲心不盲啊。”阎谨舔着虎口血渍,”就是不知父皇赐的别院够住几日——毕竟连那些狗奴才都嫌这儿晦气…”

姜灵月突然轻笑出声。

她不知何时捻起阎谨掉落的玉佩,对着日光晃了晃:”殿下腰间盘着五爪蟒,靴面却绣着四爪蛟,这针脚倒像霓裳阁的手艺。”

阎谨脸色骤变。

他猛地攥紧玉佩穗子,却见姜灵月指尖夹着根银针,正戳在他袖口暗纹的龙眼上。

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

阎逸尘摸索着握住姜灵月的手,将她掌心的玉牌翻过来:”王妃看错了,七弟的玉牌分明刻着三爪…”

姜灵月不接话,突然踢翻脚凳。

阎谨踉跄着撞到博古架,青瓷瓶擦着他耳廓砸得粉碎。

阎逸尘仍慢条斯理翻着书页:”七弟当心,这屋里都是先帝赐的物件。”

“装什么清高!一个瞎子装什么看书!”阎谨扯下墙上的古琴砸向药炉,”当年你带着玄甲军威风,现在不照样像狗似的被赶出京?”

姜灵月突然笑出声。

她指尖转着颗冬枣,枣核”啪”地打在阎谨膝窝:”七殿下砸琴的架势,倒比南风馆的小倌还俊。”

阎谨涨红着脸举起马鞭。

姜灵月突然凑近他嗅了嗅:”七殿下最近夜半惊梦?后颈是不是起了红疹?”她指尖银光微闪,”巧了,我今早刚配好治癔症的药。”

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阎谨的侍卫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小桃拎着捣药杵探头:”夫人,枣核粉撒完了。”

阎谨退到院中时,姜灵月正倚着门框啃冬枣。

月光照着她腕间晃动的银铃,枣核接连砸在阎谨锦袍下摆:”殿下走好,当心踩着药渣滑跤。”

阎谨鞭子甩到半空突然僵住。

姜灵月指尖银针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正抵在他颈侧跳动的血脉上。

“针尖淬了七步倒。”姜灵月踮脚凑近他耳畔,”殿下猜猜,是您马鞭快还是我的针快?”

侍卫刚要拔刀,小桃的捣药杵”咚”地砸中他后颈。

小丫头拎着裙摆蹦过来:”夫人,枣核粉还剩半包呢!”

阎逸尘的茶盏突然磕在案几上。

姜灵月余光瞥见他屈起的两指——这是昨夜约定的暗号。

银针倏地转向刺中阎谨虎口,趁着对方吃痛松手的刹那,她旋身抽走马鞭。

“鞭柄镶的东珠值五百两。”姜灵月把鞭子缠上阎谨脖颈,”劳烦殿下明日送两车银霜炭来抵债。”

阎谨踉跄着撞到石灯笼,锦袍沾满药渣。

他盯着阎逸尘始终没离座的背影,突然抓起碎瓷片掷向窗棱:”装神弄鬼!”

姜灵月甩出银铃铛打偏瓷片,铃铛却朝着阎逸尘面门飞去。

电光火石间,本该目不能视的男人偏头躲过,碎瓷堪堪擦过他耳际。

阎谨带着侍卫落荒而逃时踢翻了药炉,炭灰扑簌簌落在阎逸尘衣摆。

姜灵月蹲下来拍灰,突然揪住他腰间玉牌:”当归钱结一下?”

“王妃砸碎的先帝御瓶值千金。”阎逸尘按住她乱摸的手,”不如拿冬枣抵债?”

小桃扒着门框噗嗤笑出声,怀里漆盘盛着剥好的枣肉。

姜灵月突然捏起颗枣子塞进阎逸尘嘴里:”王爷尝尝甜不甜?”

阎逸尘喉结滚动着咽下果肉,蒙着白翳的眼睛转向东南角:”枣树该剪枝了。”

姜灵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东南墙头有截枯枝断口簇新,像是被人踩折的。

她腕间银铃叮当响着靠近院墙,突然朝暗处甩出三根银针。

“喵——”

野猫惨叫划破夜色。

阎逸尘的轮椅不知何时停在姜灵月身后,掌心躺着颗带牙印的冬枣核:”王妃的暗器功夫,倒像赛神医亲传。”

姜灵月心头突地一跳。

师父赛季初的名号,整个太医院都没几个人知晓。

她转身要问,却被阎逸尘拽着手腕按在石桌上。

“柳夫人送的冬枣…”男人指尖抚过她后颈针孔,”王妃真敢入药?”

姜灵月突然屈膝顶向他腹部。

阎逸尘侧身闪避的刹那,她鱼似的滑出桎梏,银针却挑开他腰间香囊:”腐骨草混着龙涎香,王爷玩得够险啊。”

小桃举着烛台过来添茶时,两人已经恢复相对而坐的姿势。

姜灵月数着香囊里的金瓜子,阎逸尘摩挲着玉牌上的刻痕,突然开口:”明日要进宫谢恩。”

“我要紫云殿后第三棵桂树的露水。”姜灵月把金瓜子倒进荷包。

阎逸尘解玉牌的手顿了顿。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他袖中暗镖突然射向西北角的梧桐树。

树冠哗啦作响,惊飞几只寒鸦。

姜灵月弯腰捡暗镖时顿住。

镖身刻着玄甲纹——与阎逸尘旧部图腾分毫不差。

她望向男人依旧空洞的双眼,突然用足尖丈量他轮椅到梧桐树的距离。

二十三步。

恰是腐骨草毒发的临界步数。

“王爷。”姜灵月晃着玉牌退向廊柱,”您说柳夫人此刻是砸药房还是掀祠堂?”

阎逸尘突然笑出声。

他摸索着端起凉透的茶,盏中水纹却映着姜灵月晃动的裙裾:”王妃不如猜猜,柳氏派来的人…此刻还剩几颗牙?”

梆子声遥遥传来时,姜灵月正把枣核粉撒在窗缝。

小桃裹着披风打哈欠:”小姐,三更了。”

“去睡。”姜灵月弹熄烛火,”记得往被窝里塞两个汤婆子。”

黑暗笼罩的瞬间,她突然旋身甩出银针。

阎逸尘准确攥住她手腕,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王妃可别乱动。”

姜灵月反手将药粉拍在他颈侧。

男人闷哼着松劲的刹那,她鱼似的钻出怀抱。

更鼓声突然乱了两拍。

阎逸尘的穿过轧过满地碎瓷,精准停在博古架第三格前。

姜灵月盯着他取药瓶的动作,突然踢翻矮凳。

“咚!”

药瓶摔进炭灰的同时,院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阎逸尘拽着姜灵月滚到屏风后,三支弩箭钉入她方才站的位置。

“抱紧。”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掌按上她后腰时,姜灵月嗅到极淡的血腥气。

她假意踉跄,指尖飞快划过他眼皮——没有该有的震颤。

阎逸尘突然咬住她耳垂:”再摸就收费了。”

姜灵月挣开怀抱正要骂,突然僵住。

月光透过窗纸映着满地狼藉,而阎逸尘避开碎瓷时,右脚精准踩中了那片唯一的空地。

现在唯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是装瞎,要么是真瞎。

装瞎着实可恶了些。

可如果是真瞎……

姜灵月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如果是真瞎,那他的洞察力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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