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木门,门框和门扇的连接处底部是块木板,带个圆形凹槽,顶端是个空心圆框子。
门扇两头突出,呈圆柱状,把圆柱怼进圆框和凹槽中,门就可以开合自如。
赵小玉擦擦泪,殷勤地上前帮忙。
桑枝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赵小玉哭哭啼啼:“妈,大哥打我!”
家里穷孩子多,为了一口吃食都能大打出手。
赵小玉是唯一的女娃,原主还是很疼她的,被哥哥们欺负了,原主总会哄她护她,也经常会藏起一点吃的,偷偷塞给她。
然而,桑枝可不是原主。
原主的男人、儿女,她多看一眼都嫌晦气。
“别叫我妈,晦气!”桑枝面无表情。
赵小玉哭声一顿:“妈,你真要……”
桑枝冷冷打断:“你大哥刚才抱着你侄子来过,儿子孙子我都不认,我还会认你一个狼心狗肺的赔钱货?”
前世桑枝没女儿,其实挺馋女娃的,对小宝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不过原主这三儿一女,个顶个赔钱货,扔垃圾堆里都没人捡。
原主性子软,半辈子没说过重话。
赵小玉冷不丁被骂,顿时恼羞成怒,恨声道:“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桑枝抄起顶门棍,“你往后再敢来碍我眼,我打断你的狗腿!”
赵小玉身子一缩,盯着桑枝的眼睛。
那双熟悉的、一向写满疲惫的眼睛,此刻充斥着陌生的情绪。
冷漠、厌恶。
就好像是在看一堆恶臭熏天的垃圾,避之唯恐不及。
桑枝用顶门棍推着赵小玉,把她推出门外,反手关上门。
关门前,还啐了一口,真情实感地开骂:“呸!晦气!生这么几个玩意儿,上辈子造多大孽啊!”
赵小玉盯着灰扑扑的门板,半晌,终于艰难地意识到,她妈是真不要他们了。
男人、儿子、闺女、孙子女,通通不要。
不是闹脾气,不是拿乔,是真的铁了心要划清界限。
桑枝坐在地上编草帘子,修补窗户上破损的那一块。
把破洞堵上,屋里彻底昏暗下来。
不多会儿,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赵小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赵志刚冷嘲热讽:“呦!还回来干嘛?你不是挺厉害的么?”
赵小玉恍若未闻,游魂似的飘到东屋,站在赵庆来的床边。
“爸,这下你满意了吧?”
赵庆来躺了三天,断腿还是生疼生疼的。
家里就剩一百多块钱,桑枝那个臭婆娘拿走了整整一百,还把粮食拿走了一大半。
只剩下几十块钱,家里这么多张嘴,别说看医生,眼看着都快揭不开锅了。
赵庆来恨得直咬牙。
等死老婆子过不下去,就是跪着求他,他都不会轻易答应让她回来!
看到赵小玉满脸泪水地走来,一开口就是质问,赵庆来顿时恼了。
“小玉,你敢给老子甩脸子?皮痒了?”
赵小玉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妈走了,大哥抱着小侄儿去请,都没把她请回来。
她不要咱这个家了!她不会回来了!这下你满意了?!”
赵庆来一愣,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桑枝一向好脾气,怎么这回气性这么大?
以前她发现他跟李寡妇勾搭在一起,把孩子们的学费都贴补进去时,也曾哭过闹过,被他一顿拳打脚踢,老实了。
这回他可没贴钱进去,她怎么就不依不饶了呢?
“小玉,你妈真不肯回来?”
赵小玉身子晃了晃,扶住五斗柜慢慢蹲在地上,抱着头啜泣。
“爸,我找工作不容易啊!花了多少钱,托了多少关系,好不容易进了纺织厂,谈了个好对象,结果……
大嫂让我把工作辞了,回来伺候她坐月子。我要是辞了工作,对象也黄了,我以后可怎么办?”
赵庆来噎了噎。
大儿子在机械厂当学徒,挣的钱养老婆和一对龙凤胎都勉强。
二儿子没工作,在家务农。
小儿子在镇上读初中,每到周末回家,开口就是要钱。
女儿好不容易找到工作,能帮补家用,真要是把工作辞了,日子怎么过?
可这都三天了,婆娘还不肯回来,他的断腿,儿媳妇的月子,两个孩子,哪个都离不了人伺候啊!
“小玉,你别哭了,叫你大哥二哥抬着我去找你妈。到底半辈子夫妻,我不信她真能狠心到这个地步。”
他都拖着断腿去求她回来了,够给她面子了。
要是再拿着捏着,那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赵小玉抹抹眼泪,忙去叫大哥二哥来帮忙。
兄弟俩抬着床板,赵小玉把小侄儿放在赵庆来怀里,抱上小侄女,跟着一起去。
这会儿正是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了,都跟出来看热闹。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村东南角的小屋,赵志刚上前敲门。
“妈,爸带着你大孙大孙女,来看你来了。”
桑枝正在吃饭,听见动静,真是烦透了。
出了空间,抄起顶门棍,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定睛一看,好家伙!
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有端着碗的,有拿着饼子的,眼睛一个二个炯炯发亮。
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桑枝臊得慌。
上辈子的她,连国家领导人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尊一声“老太太”“您老人家”。
穿过来之后,竟然成了全村人的笑料。
不能忍!
赵庆来赔着笑脸,眼巴巴道:“桑枝,我知道错了,我改!我诚心诚意改!”
桑枝抬手打断:“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没有我给你们家当牛做马,你们家日子过不下去了。”
冰冷讥诮的目光一一扫过三块叉烧,桑枝忽然一笑:“你们不就是不想伺候这个老不要脸的狗东西么?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要不要听听?”
赵庆来被当着半个村的人指着鼻子骂,憋着一肚子火,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忍一时风平浪静,先哄着死老婆子撕毁分家文书。等回到家,看他怎么收拾她!
要不让她褪三层皮,他跟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