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结束后,杨梦朝等人离开王府,回了自己所住的宅院,这是王翼给他们安排的四合院。
林之笑与杨梦朝同住一个宅院,遂一同回去。
一路上,两人林林总总聊了许多,行至垂花门,拱手道别后,就分别回了自己院子。
月黑风高,今晚无月。
程甄一个人提着几壶酒,靠在院内一棵梨花树下,独自饮了起来。
重生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有闲暇的时间,可以为自己疗伤。
耳边传来脚步声,程甄耳朵一动,就知是杨梦朝来了。
程甄并未回头看他,嗓音慵懒道:“将军,夜深了,怎么还没睡?”
“陪你喝酒。”杨梦朝在程甄身边坐了下来。
“喏。”程甄举起一壶酒递给他。
杨梦朝嘴角弯起,接过酒喝了起来。
“将军,你还没告诉我你猜的那名女子是谁?”程甄突然想起来。
她的声音慵懒又迷人,脸颊微微泛红,像是醉了。
杨梦朝眼梢一扬,淡然道:“徐扶桑,还记得在京都的时候,我们去徐家,门子说徐扶桑去哪里了吗?”
程甄单手支着下巴,脑袋一歪道:“青州。”
说完她低下头,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
思及过往,杨梦朝目光怀念:“天底下敢去有瘴气野林的女神医,估计也只有她了。”
他单手拎起酒壶,喝了口酒。
程甄:“想起小时候徐老太君要教他们姐弟俩认药材,扶桑一学就会,耀灵怎么教都不会,每次挨揍就会往将军这跑。”
想起幼年旧事,杨梦朝难得笑了起来:“扶桑是学医天才,三岁便会识药,耀灵这小子脱了他们老徐家的代,怎么教都教不会。”
“反倒是来我这,拿起那些刀枪剑戟,一学就会,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
程甄嘴角浮现笑意:“想起幼时陪在将军身边,耀灵就像个小跟屁虫,天天缠着将军学武。”
想起徐耀灵,杨梦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是啊,小跟屁虫,赶都赶不走。”
“如今却是益州守城的将军了。”
程甄愉快的心情瞬时消去大半,一想起日后杨梦朝和徐耀灵有对峙那一日,她的心就不由得酸涩起来。
“出息了。”程甄又喝了口酒。
杨梦朝:“是啊,出息了。”
耳边传来细微动静。
王翼派来监视他们的暗卫实在熬不住,见两人一直在院内忆青春,估计不会聊什么大事,互相对了个暗号,便拔脚离开了宅院。
“都走了吧?”程甄眼神漠然。
杨梦朝又喝了口酒:“都走了。”
“将军有何吩咐?”程甄目光打量杨梦朝。
杨梦朝挺直身子往后一靠,疏放道:“阿甄你凑近些。”
程甄单手支撑着地,身子朝杨梦朝靠近。
微风拂过,吹动杨梦朝的长发,如墨乌发随风扬起,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特有的气味。
程甄这才意识到,杨梦朝是沐浴完之后来的院子,头发并未束起,只随意用一根玉簪扎了个小鬏,身上也只穿了件单衣。
单衣很薄,凑近些低头一看,隐约还能瞧见紧致薄肌,一左一右均匀分布,好像有八块。
程甄看得入迷,一个踉跄,手没撑住,砸了下去。
杨梦朝眼眸一抬,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程甄心神一颤,手中酒壶倏然滚落下去。
他低头俯视她,飘起的发根犹如鹅毛,时不时扫她的脸,扫得脸上痒痒的。
两人咫尺之间,杨梦朝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程甄的脸霎那间染上红晕。
“将军,对不起,是我没坐稳。”程甄声音软糯,瞬地挣脱他的怀抱,立时坐了起来。
杨梦朝克制疯狂跳动的心,眼神呆愣片刻后,镇静道:“无妨。”
“将军方才想说什么来着?”程甄问。
杨梦朝眼神一愣,差点忘了刚才想要说的话。
“明日王翼要我去沙场点兵,你与阿澜先去秦州,我带着大军随后就到。”
程甄:“先去秦州?将军想要我们做什么?”
杨梦朝身子凑了过来,贴在程甄耳边小声低语。
气息扑面而来,程甄耳朵红似滴血,听完后立马道:“好,我知道了。”
杨梦朝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玦,递给程甄:“见到宁宵,拿出这块玉玦,他就知道你是我派来的。”
程甄接过玉玦,轻声道了句“好”,玉玦温润,还带着他的温度,躺在手里暖乎乎的。
***
翌日,杨梦朝一大清早就去沙场点兵,方一点完兵,王翼就来到沙场誓师,给大军壮行。
程甄与许澜则提前出发,径直去了秦州。
到了秦州城郊,二人便分头行动,一个去了秦州坟场,一个去了秦州城郊的暗桩。
程甄问:“事情都办好了吗?”
桩主跪下行礼:“回阁主,均已办妥,晋王发给京都的信札都已截下。”
程甄将桩主扶起来,说道:“无须多礼,不过这两日你们得尽快换到新地方。”
桩主:“属下会尽快搬走。”
程甄起身准备离开,桩主神色犹豫片刻后,忽地跪下道:“阁主,此次秦州之战,你们会杀晋王吗?”
程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阁主,若你们不杀,属下想自己动手,还望阁主批准。”
程甄没有回头,只道:“我会亲手杀他。”
桩主浑浊的眼中淌着泪,哽咽道:“多谢阁主。”
程甄摆手,神色一敛,拔脚离开了暗桩。
鸦默阁所有桩主的底细程甄一清二楚,这位桩主就是程甄特地安排在秦州城郊,用以监视晋王的一举一动。
桩主原是杨家田庄的庄头,膝下唯有一女,在京都一酒坊做工。
某日,晋王在朱雀街闲逛,一眼就瞧中正在打酒的桩主女儿,抢把她掳到自己别院,一番凌辱后,还说要纳她为妾。
京都人都知道晋王的恶行,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子,听话的还能活着做他的妾,不听话的就会被关在暗房里受尽折磨后断送性命。
桩主女儿假意答应他,回到家中悬梁自缢。
桩主一回到家看见女儿死了,拿着女儿死前的血书,去廷尉府告晋王,廷尉府根本不理,他又跑到晋王府讨公道,最后被毒打一顿后扔了出来。
在京都,只要闫后不倒,就没人能动得了晋王。
程甄就是在这时,拉他入了鸦默阁。
想起这些无辜丧命的女子,程甄心中的怒火与恨意愈发汹涌。
她克制住内心的冲动,逐渐冷静下来,眸色一沉,拔脚往秦州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