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织出菱形光斑,江随蜷在羽绒被里,长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细白的手腕从被窝里伸出,扯开遮光帘的瞬间,金粉似的碎芒泼了满床。
江随抬起脑袋,睡眼惺忪的往外瞧了一眼。
连日的阴雨天气,今天终于来了个艳阳,驱散了冻人的冷空气。
江随伸了个懒腰,起床晃到穿衣镜前。
今天是学校开学的日子。
距离那场订婚宴已经过去了半月。
这半个月江随并没有闲着。
这具身体太虚,她一直在锻炼。
镜子里的人已经不复先前的虚弱。
原本苍白的脸也多了些红润的气色,看着健康不少。
解开睡衣扣子时,江随指尖轻轻划过肋骨嶙峋的胸膛。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在雨林执行任务时,那些被蟒蛇绞死的猎物也是这般骨骼分明的触感。
看来之后不仅要锻炼,还得把自己吃胖一点。
洗漱完换好衣服,江随踩着拖鞋到了客厅。
宋宛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听见脚步声,偏头望了过来。
以前的江随从不会在这个点起来。
不过从订婚宴后,倒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天天起很早,还开始了锻炼。
对于这些,宋宛乐见其成。
“老爷子刚来电话。”宋宛用银勺搅动咖啡,“游家丫头打了胎,不肯跟江达结婚。”
“意料之中。”
游意娇那么心高气傲,一旦知道江达跟她只是玩玩,不可能拉下脸让江达娶她。
江随晃到餐桌边,抓起两块三明治叠在一起,一口咬下。
宋宛被她的粗犷的吃法所震惊。
“以前你胃口跟猫似的,最近倒是吃挺多。”
“我已经决定了,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好不容易重来一世,能卸下以前那些沉重的担子。
这辈子,她要吃想吃的,玩好玩的,做想做的。
至于江家这些破事,不来惹她就算了。
要是非来触她霉头,她就把江家整破产。
所有人打包去要饭。
宋宛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目光在某瞬忽然锐利。
宋宛手里的咖啡勺不由撞在杯壁上。
看见江随抓起运动外套往外走,她问:“去哪?”
“开学了,当然去学校。”
玄关镜映出少年清瘦的轮廓,黑色发尾扫过后颈,露出的半截手腕正在系帆布鞋的鞋带。
“平时记得多回来看你爷爷。”
江随的大学在隔壁A市。
平日她就住在A市,极少回家。
因此宋宛才会这么叮嘱。
“那老头又不喜欢我,我回来看他做什么?”
江随系鞋带的手往旁边偏了偏,细白的腕骨处有道淡淡的疤——是原主14岁那年被江达推下楼梯留下的。
老爷子当时正在旁边泡茶,只说了句孩子玩闹没轻重。
“你懂什么?”宋宛皱起眉头,“你不想法子讨你爷爷欢心,怎么能从他那……”
“放心吧。”长长的刘海下,江随那双漂亮的眸子忽然弯起,“等我下次回来,一定给他带伴手礼。”
宋宛正疑惑她怎么突然改口,江随已经推开门往外走,补上了最后一句:“带两斤砒霜。”
宋宛一股气堵在胸口,北风已经卷着落叶去追少年的背影。
宋宛忽然发现她没戴那条万年不变的驼色围巾。
深色外套消失在拐角,少年迎向阳光的模样,活像只挣脱蚕茧的灰蝶。
*****
江随坐车到了大学门口。
她并没有带行李,宋宛在学校附近有一套房,专门买给她住的,里面东西一应俱全。
下车后,一阵风扬起了江随的刘海,一个不小心,黑发就扎进了她眼睛里。
江随捻起几缕发丝:“是该剪剪了……”
以前的江随总让人觉得阴郁,除了性格和体态,这长长的头发也有功劳。
她转过身,走向学校附近的一家理发店。
推门进入时,空调暖风卷着薄荷香钻进鼻腔,江随蜷起食指蹭了蹭鼻尖。
托尼窝在转椅里,抬眸从镜子里瞥见推门而入的少年,眼睛一亮,殷勤上前。
“帅哥剪头发吗?”
“对。”
“想怎么剪?”
江随盯着镜子里层层叠叠的刘海,把单肩包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能扎眼睛的都削了。”
托尼让她在镜子前坐下,盯了她两秒。
“你这发旋长得绝,要不要试试狼尾?前短后长,再做个挑染……”
怕江随想象不出,托尼还特意找了图片给她看。
江随望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忽然想起上辈子她总带着黑色鸭舌帽,连耳洞都要用肤蜡填平,不敢有任何张狂的打扮。
作为通缉犯,最避讳的就是惹人注目。
“那整吧。”她突然露出笑容,虎牙抵着下唇:“要最骚的。”
都重来一世了。
以前不敢体验的张狂造型,她必须得玩玩。
“好嘞!”托尼立马应下。
剪刀贴着耳廓游走时,江随盯着镜中不断剥落的发丝。
黑色碎发像被击落的鸦群簌簌坠落,逐渐露出原本被刘海遮住的眉峰。
一个小时后。
“靠……”托尼手颤抖着撩开她额发,“这也太顶了……”
镜中少年额角挑染几缕蓝灰,给她气质平添几分恰到好处的张狂。
垂眸时眼尾飞红像是未愈的刀伤,抬眼瞬间又淬出星火。
“帅的有点超过了。”托尼激动的拿出手机:“要不要发某音?绝对能火!”
江随甩开防水布站起来,帆布鞋碾过满地碎发:“不发。”
“真不再考虑一下?你这脸不拍视频简直暴殄天物,我可以给你免单!”
他不敢想,就江随这张脸能给他吸多少粉丝!
江随摸出手机扫码,轻笑一声:“我拒绝。”
托尼的哀嚎混着到账提示音响起。
玻璃门开合间,江随已经拽起单肩包走出。
风掠过她灰蓝色发尾,在阳光下拖出细长的影子。
旁边店的小妹瞥到她,摇奶茶的动作都忘了,骑共享单车的男生追着那抹亮色忘挪开眼,差点撞上电线杆。
以前都是尽量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江随极少体验。
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来到恢宏大气的校门口,江随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几个字——繁星艺术大学。
国内顶级艺术学院。
江随今年大一,就读于美术系,学的是油画。
当初宋宛想让她报金融或者企业管理。
原主以死相逼,才让宋宛松了口。
江随看了看时间,距离班会开始还剩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