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金边乌皮短靴挡住了梁攸的视线。
梁攸没有抬眼仰视的习惯,也不在意眼前的靴子,只将自己的脖子拉长,看那个箱子还在不在。
刚才混乱中她偷拿回了两件金簪,不知道一会还有没有机会再顺手摸一件。
在她想可不可行时,耳边的碎发飘起,那短靴似铁锤般朝她脑袋踢来。
梁攸单手一撑,迅速翻身而起,地上翻起一阵尘土,还有一个小坑。
看向那个小坑,心中一跳,这脚要是踢在她脑袋上,脑浆都得溅一地。
梁攸抬头恼怒地看向来人。
不知何时,在她原来躺着的地方一张檀木太师椅端正的摆着。
高大挺拔的墨色背影,弹了弹长袍的下摆,转身正坐在太师椅中。
梁攸对上那冷戾的眼眸,压迫感席卷而来,男子轻抬眼皮,薄唇微抿,俊美的五官似寒冰般,让人望而生寒。
“参见摄政王!”
院内跪了一地,全都大气不敢出,唯有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梁攸站得笔直,甚至微抬下巴,直视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冷眸,挑了挑眉。
金光紫气,通体的金光包裹着萦绕在男人身上的紫气。
金光浓郁刺眼,都快亮瞎梁攸的眼,这么厚的金光,是得几世的功德啊。
紫气,这是帝皇才有的。可他身上并无龙气。
梁攸直勾勾的看向他,果然除了俊美冷硬的五官,便什么也看不出。
只有真龙天子,或帝皇之相之人,不可窥见。
据她所知,当今陛下正是而立之年,身体康健,且膝下有皇子。
摄政王狭长的眼微眯,他如果没看错,他在这人眼中看到了惊艳,还有一闪而过的……嘲讽。
“大胆,见到摄政王为何不跪?”贺景上前一步,呵斥道。
身后跪着的几人,连忙上前,梁年钊夫妇相互搀扶着,对着摄政王行了大礼。
“摄政王恕罪,这是罪臣刚接回的小女,因长年养在道观。礼数不周,望摄政王宽恕。”梁年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是罪妇教导无方,让小女冲撞了摄政王,罪妇有罪,请摄政王处罚。”宋青漪端方行礼,双手交叠叩头。
“罪臣愿一起受罚。”梁年钊不曾抬头,但声音坚定。
梁攸这是第一次见她的父母,却只看到了他们匍匐在地的背影。
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舒坦。
摄政王并未开口,只是轻飘飘的暼了梁攸一眼。
那眼神极惧压迫,院内静得出奇。
梁年钊后背绷紧,深怕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王一怒之下,砍了他刚回家的宝贝。
感觉到衣摆被轻轻地拉扯,垂眼看,是只白嫩胖乎的小手。
圆溜溜的大眼满是担忧,眼睛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哭过,正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这好像是她的弟弟,屁大点的孩子担忧啥?
见梁攸没有回应自己,男孩委屈巴巴的低下头,眨眨眼,又匾了小嘴,转头看向身边一同跪着的男子。
男子摸摸他的脑袋,望向梁攸,眉眼柔和内敛。
望着她时眼神温润,无奈中带了些宠溺。
“攸攸,看顾好弟弟。”说完就便准备起身往父母那去。
梁攸暼了他一眼,不等他起身,自己扑通一下跪地,“参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攸跪的笔直,嗓音有些沙哑,但很响亮。
贺景见她跪的像根竹竿似的,眼里也不见恭敬,讽刺道:“梁大人,这令千金,觐见的规矩就算没学过,可依样画葫芦应该会吧,想来不是蠢笨至极,就是没把咱们摄政王放眼里。”
梁年钊惊出一身冷汗,眼眸小心翼翼地瞧了眼端坐的摄政王,又快速的低下头。
摄政王此时微靠着太师椅,眼神扫了一圈院内,满是烧焦的味道,一地狼藉,没一处好地。
就连锦衣卫身上的衣裳都多处被烧焦,显得狼狈不堪。
刚才贺景简要的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感觉就很……离谱!
梁年钊刚想开口为女儿求情。
梁攸撇了撇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能把摄政王放眼里吗?”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梁年钊夫妇甚至已经想好,要以死谢罪了。
“我那是放在心里供着呢,摄政王在我心里可是神明一样的人物,像你们这样的人看他都是对他的亵渎,我不一样,我把他放心里供着呢,他就是我的精神支柱,黑暗中的灯塔,迷途中的风车,我的天我的地,我人生的领路人。”梁攸气不带喘的吹嘘。
梁攸秉持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说完还鄙视的看了眼目瞪口呆的贺景。
众人,“……”
摄政王,“……”
梁年钊夫妇眼角抽了抽,对看了一眼,咱们女儿太放得下身段了。
“你爱慕本王?”低沉的嗓音夹着冷意。
摄政王言景安看向她,身上的压迫感骤然加重。
众人呼吸一窒,摄政王生气了。
梁攸摆手,手都快摇出残影了,“没有的事。”
就是羡慕嫉妒而已。
“本王在你心里?”言景安挑眉,像在思索什么般。
“对,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梁攸抬头,一脸真诚。
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催眠,刚回来,是回来养老的,别惹事别惹事!
“神明?”言景安嗤笑,“你相信有神明?”
梁攸望了望天,低垂下眼,小声道:“嗯,信的。”
“可本王不信,”言景安眼神深沉,甚至带了狠厉,“如果真有神明,本王屠了那么多人,神明为何不惩罚本王?”
梁攸不惧他的威压与狠戾,抬眼与他对望,虽说看不到他的因果,但那浓厚的功德金光是没办法忽视的,更别说那萦绕的紫气。
杀了很多人不假,因为她也看到煞气,那是在战场上与朝堂上浸染出来的。
也许杀一人能救万人,这便也是天大的功德。
见她怔然不做声,言景安冷声道:“为何不答?”
“或许是他们该死吧。”梁攸几不可闻地叹息。
言景安一怔,随即了然。本以为是个特别的,想来也是个攀炎附势的。
她身旁的梁令舟有些震惊自己的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望向她眼神复杂。
这些年她在道观都学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