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晴自从脑子里多出了后世四十年的经验后,好好的一个四有青年便开始变得迷信起来。
虽然人干练了许多,但骨子里却多了一份疑神疑鬼。
在她看到自己院里消失不见的蔬菜后,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来——自从隔壁这个家伙回来后,似乎自己愈发倒霉起来。
唐晚晴暗暗警醒。
难不成自己和这个俞汉卿两人八字相克?
在唐晚晴捣鼓的生意里蔬菜获利其实不大,利润的大头是肉馅、豆腐干丝之类的,但蔬菜是棉纺厂食堂每日消耗的大宗,所以她才费劲去弄。
例如她院子里的这二百斤蔬菜,其实总成本也才四块多而已。
但就这四块多的东西今天先后让她吃了好几次委屈。
唐晚晴压抑着自己有些想要爆发的情绪,开门进屋,下一秒她的脚步变得迟疑起来。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昨儿发生的事让她进门的时候下意识的先打量了一下屋内。
看似没有任何变化的家里却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至于是哪里不对劲,她又一时说不上来。
小心翼翼的先检查了一下抽屉——藏在抽屉缝隙里的头发丝在还;
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床铺——早上刻意留下的褶皱也没有任何变化;
在她打开自己的大衣柜时,柳叶眉轻轻挤到了一起。
她看着自己放在大衣柜里的那床棉被,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被子看上去不太蓬松——难道是春天里受潮了?
唐晚晴疑惑的把家里转了好几圈,始终没能找到什么不对的地方来证实自己的不安。
而在她根本看不到的角落——大衣柜下头柜脚后头躺着一点没有被打扫干净的绿色蔬菜碎片。
被唐晚晴在心里暗骂的俞汉卿已经开开心心的出门消费去了。
南方的澡堂子没有搓澡的,他干脆把自己冲洗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浑身上下都发红。
他转头又一口气在供销商店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大方的在商店旁边的巷子里用钞票换了些布票和工业券。
正好商店有件衣服很合他是身,他一边系扣子一边对着商店的镜子看。
——原身的长相还算可以嘛,要是在西北的时候能多这样洗洗,怕是也遇不到之前那种糟心事。
——嘿嘿,不过要是原身没遇到那件事,也就没自己穿过来这件事了。
唐晚晴再次见到邻居小伙时,第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
看着俞汉卿肩头背着两个搪瓷盆、一大包零食、还有剪刀、解放鞋等等零碎,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货郎。
直到人家拿出一张大团结非要递给她当买蔬菜的钱,她才认出这厮就是与自己八字相克的那个货。
英雄救美?
唐晚晴冷冷的在心里哂了一下。
今天的蔬菜亏了就是亏了,虽然四块多的成本让她有些心疼,可她更不想给人得寸进尺的机会。
四块多,她还亏得起。
直到俞汉卿嬉笑着说这个生意可以长做——俞汉卿才懒得东奔西走的去收菜。
唐晚晴这才将信将疑的收下了这张大团结,然后找五块给对方——非亲非故的,出于安全的考虑,任何莫名其妙的便宜她都不想占。
尤其是到了最后看到俞汉卿那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唐晚晴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明智,这家伙果然有想法!
她果断的终止了聊天,进屋、锁门、关窗,一气呵成。
意识到了什么的俞汉卿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天地良心!
他其实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试探下这女人关于那个大木箱子的事。
这个女人漂亮归漂亮,但那精明的样子一看就不好糊弄,他才不愿意找个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
在俞汉卿的理念中,穿越到1982年的他绝对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应该拥有一片森林。
被漂亮女人莫名其妙嫌弃的俞汉卿没有很生气,因为他有点习惯了。
当初原身在西北的时候,就经历过那么一次刻骨铭心的事件。
在现在的俞汉卿看来,自己已经离了那人上千公里,这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继续纠缠了。
“他肯定还会纠缠俺!”
泼辣不讲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语气里带着七分嫌弃和三分得意。
年轻的女子昂着下巴故意挺了挺花袄下的小胸脯,惹得坐在对面炕上的男人一阵阵莫名的吞咽口水。
“自从第一次相看起,他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俺。”
女子嘴里跟打机关枪似的,说得更起劲了,只是看着对面男人的脸色微变,立即又把语气变得娇羞起来。
“哎呀,愁死俺了,都怪爹,当初为什么要找那样的人给俺相看?”
头上缠着白毛巾的老汉坐在门口凳子上一直在抽烟,低着头没有理会自顾自说着的女儿。
倒是年轻女子的母亲笑着给上门的男人倒了一碗糖水。
“爹~!”
女子不依起来。
“你倒是说句话啊,这次秀春哥第一次正式上门。”
老汉扭头看了一眼陪着笑的年轻男人,叹了口气。
“小李会计,你确定要和俺们家苗好?”
“叔,您看您问的,”李秀春殷勤的递了根带过滤嘴的给老汉,“我今儿提着东西就是来提亲的。”
老汉犹豫了一下,接过了过滤嘴。
“苗之前谈的那个小宫,你知道吧?”
李秀春立即露出大度的表情。
“叔啊,那都过去了。”
“再说了,那个人是落户知青里最埋汰的,哪里配的上咱家的苗啊?”
“我也知道,他们也就见了四五面,说说话而已,手指头没牵过,根本不算谈过啊。”
老汉欲言又止的看了自己满脸幸福的女儿一眼。
“那你可知……小宫脑袋上被我家这个敲了一棍……?”
李秀春脸色微微一红。
他能不知道么?
要不是宫玉良那货把他和田小苗给堵炕上了,那厮红着眼睛要掐死自己,苗儿也不会发急给了对方一下。
当然,事后两人都说是宫玉良和田小苗弄矛盾打架时失了手。
反正那个宫玉良向来就是个三脚踢不出屁的家伙。
“中吧,不过你还是得来一百营养费出来给人家,可好?”
田老汉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装上一装。
一个普通的落户知青能和一个当上村里会计的落户知青比?
李秀春咬咬牙应了下来。
田小苗却冷哼了一声。
“凭啥给他一百?我看,最多十块就够了。”
田老汉白了她一眼。
“人家是嘴笨,性子绵软,但万一哪天嘴巴说漏了,你还做不做人?”
见女儿熄了火,田老汉将烟杆敲了敲,强行将有些翘起的嘴角压了回去。
“就这样,我下午带着你们去一趟公社医院。”
“这都躺了半个月了,还不见回来,可见是真气着了。”
“老婆子,给拿十个,不,二十个鸡子带着。”
“儿女都是债啊~~~。”
……
“你说啥?!”
“人已经出院十天了?!”
医院里的门卫斜着眼看着田老汉,嘴里乐呵呵的。
“那可不,人家因祸得福,你闺女那狠心一棍子让他把小时候的事想起来了。”
“人家爹娘都是江南城里人,走丢的时候还是独子,不姓宫,姓俞。”
“叫啥?啊,叫俞汉卿。就是这个名。”
“人家啊,已经申请回城去江南了,公社那是秒批!”
田老汉差点听傻了。
“不是,他还分的有田地哩…..。”
门卫大爷冷笑一声。
“他一分钱不要任由公社里处置,要不人家公社领导为什么批那么快?”
田老汉还准备继续问的时候,忽然他女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田小苗用的力气很大很大。
看着田小苗不停变换的脸色,门卫大爷觉得格外解气,于是他又替某人胡乱吹了几句。
“人家爹娘是江南城里人,有家有舍的,吃的是商品粮,哎,这回小宫回去,怕是要替了父母的岗位去上班,要过好日子了……。”
提着东西的李秀春惊愕的一低头,发现之前一直抓住他手指的田小苗如同被烫到一般甩开了他的手……。
他惊恐的看向田小苗,发现这女人的眼里似乎冒出了不太妙的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