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四十分，距离出发还有不到二十分钟，陆母敲响了房门：“临峥，好了吗？我们快要出发了。”
“再等一下，妈。”陆临峥回答道，声音中隐含着不甚明显的烦躁。
直到临近六点，陆临峥才终于选定了一套偏休闲的搭配。
深灰色的针织衫配浅色休闲裤，既不会太过正式也不会太随意。
他对着镜子整理了好几遍衣领，又摆弄了半天头发，这才下楼。
“妈，你是不是很久没让店里送新衣服来了？我感觉都没什么能穿的。”
陆母正在整理首饰，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
她清楚记得上个月才给儿子添置了一大批衣物，而且都是按着他平时的风格挑选的。
她偷偷打量着儿子今天的装扮，平时随意惯了的人，今天却处处透着用心。
针织衫的领口恰到好处，裤子的褶皱都熨得一丝不苟，就连平时总是恣意张扬的头发都细心打理过。
儿子好不容易像是开窍了，她作为母亲，当然要全力支持，而不是在这种时刻拆台。
“是有段时间了。”陆母忍着笑意说，“改天让店里送几套过来。”
陆临峥点点头，又在玄关的穿衣镜前停了一会儿，似乎还在纠结自己的造型。
“怎么了？”陆母凑上前问，“觉得不合适？”
“没什么……”陆临峥低声说着，又扯了扯衣领。
陆母看着儿子少见的紧张模样，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分：“走吧，别让云叔叔云阿姨等太久。”
听到这话，陆临峥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他悄悄吸了一口气，跟着父母走向车库。
车子驶出别墅区时，陆临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视镜。
往常和云家吃饭，不都是先在小区里碰面，然后两家人一起出发的吗？
他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着，目光时不时瞥向窗外，似在寻找什么。
陆母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将儿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往日里玩世不恭、处事淡然的少年不见了。
“噗。”陆母强忍着的笑意终于决堤。
“笑什么？”陆父转头看了她一眼。
陆母掩着嘴未答，视线仍旧停留在后座上。
陆临峥还在走神，直到车子开出了两个街口，他终于道：“爸，我们不是……”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嗯？”陆父应了一声。
“没事。”陆临峥别过头，假装看向窗外。
陆母又憋不住笑起来，陆父瞥见妻子眼中促狭的笑意，无奈地摇摇头。
这对母子，一个在前面憋着笑，一个在后面憋着话，真不知道谁更孩子气一些。
酒店顶层的豪华包厢内，陆家三人已经等候了近十分钟。
虽然表情淡漠，但从进门开始，陆临峥的目光就是零散的。
等到包厢门再次开启，他的瞳孔才一瞬间聚焦到跟在云父云母身后的云棠身上。
刹那间，他怔在原地，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忘了该如何进行。
今天的云棠格外惹眼。
贴身剪裁的连衣裙勾勒出玲珑曲线，精巧的锁骨若隐若现，发丝微微卷曲，自然垂落，素颜胜过精妆，看来是被云母带去好好打扮过了。
“抱歉抱歉。”云母笑着说，“路上太堵了。”
云棠跟在父母身后，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个人，露出得体的微笑：“陆叔叔，陆阿姨，好久不见。”
当她的视线掠过陆临峥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移开了。
“哎呀，棠棠这样子真好看。”陆母惊喜地拉过云棠的手说，“这发型很适合你，比以前更有朝气了。”
陆母夸得停不下来，几分钟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儿子好像一直没有声响。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想提醒他不要忘了基本的礼仪，却意外地瞧见他正直直地盯着云棠看，面上尽是难掩的纯粹的惊艳。
陆母轻咳一声，朝云母轻轻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中包含的信息再明显不过：看，我儿子对你女儿的反应。
云母会意地转头，正好捕捉到陆临峥直勾勾看着云棠的眼神。
“小峥今天这身打扮很精神啊。”云母眼中带笑，“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会穿了？”
陆临峥这才如梦初醒，急忙收回视线：“没……没什么特别的。”
难得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窘迫和青涩的局促。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寻向云棠，却撞进了女孩笑盈盈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临峥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对餐厅的装潢产生了浓厚兴趣。
云棠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她从未见过这样手足无措的陆临峥，这反差莫名地让人觉得有趣。
“来来来，都别站着了，赶紧入座吧。”陆母开始安排座位，她指了指陆临峥旁边的位置，“棠棠，你坐这边。”
往常这种场合，两个人总是默契地离得远远的。
云棠会主动找个远离陆临峥的位置，而陆临峥也会刻意避开。
但今天，两人都出奇地听话。
云棠轻轻应了一声，提着裙摆坐到陆临峥身边。
“临峥。”陆母笑眯眯地说，“你要照顾着点棠棠，她第一次来这家店。”
“嗯。”陆临峥低声答应，注意力微散。
方才她的裙摆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裤腿时那轻飘飘的感觉，让他的指尖有些微的发麻。
但，并不讨厌。
随着晚餐的进行，谈话的氛围逐渐从轻松的寒暄转向了正式的商务讨论。
云父从公文包中取出几份文件，铺陈在餐桌一角的空位上，陆父也戴上了平时商谈业务时惯用的金丝边眼镜。
云母和陆母虽然不时加入对话，补充一些观点，但她们的话题更多地放在了菜肴的点评和社交圈的闲谈上。
大人们的谈话声在包厢内形成了一种平稳的背景音，为两个年轻人创造了一个微妙的私密空间。
在这个由商业术语和数据分析构成的保护罩中，陆临峥和云棠仿佛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