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颜呆坐在床沿,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尚未干透,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她那白嫩的脸颊上,显得颇为狼狈。她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盯着脚下那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绣鞋,梦中女人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与原主母亲的故事,在她脑海中不断交织、翻涌,搅成了一团乱麻。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程颜忍不住低声嘟囔,伸手用力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站起身,穿上了地上的绣鞋。本以为还是那双鞋底薄得如同光脚走路的鞋,然而,脚底传来的柔软触感却让程颜瞬间愣住,她不禁迟疑了好几秒。
这绣鞋竟被换成了软底的。刹那间,那个小侍卫英俊的面容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程颜猛地晃了晃脑袋,暗自斥责道:“程颜啊程颜,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程颜起身,在昏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她一个不留神,踢到了一旁的雕花木凳,“哐当”一声巨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借着月光环顾四周,屋内的奢华展露无遗。墙壁上挂着名家书画,笔触细腻、意境深远;角落里摆放着青花瓷瓶,瓶身的花纹精美繁复;空气中还悠悠地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更添几分雅致。床边的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和精致小巧的胭脂水粉。
程颜想起自己穿越过来的任务——找到三世男主,然后回到现代。可如今,一件又一件离奇诡异的事情接连不断地发生,让她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难道真的要卷入这趟浑水吗?”她眉头紧紧皱起,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争斗。然而,只要她一闭上双眼,梦中女人七窍流血的恐怖惨状就会立刻浮现眼前。
她缓缓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刺骨的冷风“嗖”地一下灌了进来,院子里的白兰在风中瑟瑟摇曳。
程颜被冻得右手下意识地抚了抚左臂,就在这时,她突然怔住了。紧接着,她缓缓抬起左臂,放到眼前仔细查看,那块被柳嬷嬷烫伤的伤疤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颜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心中暗自思忖,想必是系统的金手指发挥了作用。她顺手披上一旁藤木衣架上的披袄,缓缓走出了屋外 。
清冷的月光如银纱般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给整个庭院勾勒出一片银白的朦胧轮廓,仿佛将世间的喧嚣都悄然洗净,徒留这静谧的夜色。
程颜缓缓踱步而出,寒风拂过她的面庞,她深吸一口夜里透着丝丝凉意的空气,试图让自己纷乱如麻的思绪能够平复些许。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悠悠传来:“这么晚了,程姑娘这是要去哪?”
程颜身形一滞,猛地回头,只见屋顶之上,那个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神秘的小侍卫正随性肆意地坐着。
他的手中握着一个古朴的酒壶,月光柔和地洒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映衬得格外洒脱不羁,好似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小侍卫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轻声问道:“程姑娘,你手臂的伤,可好些了?”
程颜定了定神,发觉此刻喝了酒的小侍卫,周身气息与白日里那副冷傲模样相比,竟有了些许不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亲近。
她轻声应道:“嗯,还好,多谢关心。”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月光静静地洒落在他们身上。程颜心中忽然一动,说道:“你在上面倒是自在惬意,能不能也带我上去坐坐?”
那人听闻,嘴角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容,随手放下酒壶,身姿矫健地一跃而下,如一片轻盈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程颜的面前。
他的身形是真的高大,程颜身高一米六七,在女子中不算矮,可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却像是一只柔弱无依的小兔子,显得格外娇小。
小侍卫伸出一只胳膊,自然而然地揽住了程颜纤细如柳的腰肢,声音低沉却带着安抚:“扶稳了。”
程颜下意识地就像在柴房那般,双手迅速勾住了他的后脖颈。
小侍卫眼神瞬间晦暗了一瞬,那一抹情绪稍纵即逝,随即他定了定神,单脚轻轻一蹬,便如飞鸟般朝着屋顶飞去,几个起落间,便稳稳落在了屋顶之上。
两人并排坐下,果然是站得高,看得远。
程颜极目远眺,眼前是皇宫里闪烁着的点点烛火,一片片宫殿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在夜色中透着庄严与神秘。再往更远处望去,是那望不到边际的辽阔疆土,在这寂静的夜晚里一片祥和安宁,没有丝毫战乱的纷扰。
程颜望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暗自感叹,这架空世界的大渊皇帝,能坐拥如此山河,必定也是个不凡人物。
她的目光缓缓垂下,落在自己脚尖那双精致的软底绣鞋上,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这软底绣鞋,是你换的吧?”
小侍卫闻言,微微愣了下神,随即换上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连连摆手道:“程姑娘可别冤枉我,男子送女子绣鞋可是有定终生的寓意,何况你是禹皇的女人,我怎会贸然做这等事?”
不知为何,这句“禹皇的女人”,程颜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好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白了小侍卫一眼,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想再继续追问。
沉默片刻,小侍卫仰头猛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
他目光望向远方,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悠悠说道:“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为了一人,或是一群人,而身不由己。我曾经也不明白,舍生忘死到底有何意义?可后来的经历告诉我,当我看见想保护的人安然无恙,幸福无忧,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历经沧桑后的喟叹,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几分落寞孤寂。
程颜静静地听着,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仿佛被小侍卫的情绪所感染。
小侍卫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有的人生来尊贵无比,享受着世间荣华,却一生都被困在权谋的牢笼里,被权力的枷锁束缚,连为自己活一次的机会都没有。那些被世人误解、蒙受不白之冤的人,他们心中的痛苦又有谁能真正体会。”
听到这里,程颜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个凄惨可怖的噩梦,梦中女子绝望的面容和无助的呼喊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熊熊燃烧。
她紧紧握着拳头,骨节泛白,暗暗下定了决心,她绝不能让那些作恶之人逍遥法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缓缓转头看向小侍卫,朱唇轻启道:“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卫微微一怔,片刻后,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
“……严洲。”
程颜二话不说,伸手夺过严洲手里的那壶酒,仰头一饮而尽。
“哈!”
程颜被酒辣得双眼紧闭,眉头紧皱,眼眶都微微泛红。
严洲看着她这副狼狈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几声,调侃道:“这酒,可不是你这种小女子能承受得住的。”
“说谁小女子呢!我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强大女性!”三分之一壶的烈酒下肚,酒劲竟上头得如此之快。
程颜只觉得天旋地转,晕晕乎乎的,眼前的严洲从一个渐渐分成了两个,影影绰绰的。
她脑袋一热,猛地双手捧起严洲的下巴,右手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脸颊上那道两厘米长的伤疤,嘴里嘟囔着:“痛不痛?我给你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