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了一眼大夫人的脸色,再看看纪昭。
她心如明镜。
她打圆场:“这东西对昭儿身子有益,就留着给她用吧。佛主面前她自有一份诚心。”
大夫人秦氏道:“御赐那么多贵重东西,她一个姑娘家拿着万一有了闪失可不好。还是我替她保管。”
她吩咐申嬷嬷:“一会去大小姐院子里把御赐的东西都拿到公库中去。”
申嬷嬷应了一声。
纪昭斜睨了一眼,道:“母亲,不是女儿不放心,是最近听到了点风声。女儿是实在是不好把御赐的东西轻易交出去。”
大夫人蹙眉:“什么风声?”
纪昭看了一眼申嬷嬷:“申家的,最近你侄儿怎么没来当值?”
申嬷嬷脸皮一紧:“他,他最近摔坏了腿,在家里养着呢。”
纪昭笑道:“哦,可我听到传言你侄儿赌钱欠了不少,被人追债打瘸了一条腿。”
“既然家里出了欠了钱的赌棍,我怎么敢把东西交到申家的手上呢。要是丢了少了,岂不是在圣上面前又是一桩罪过。”
申嬷嬷额上冒出冷汗来。
大夫人皱眉:“到底出了什么事?”
申嬷嬷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大夫人见申嬷嬷这副样子,便知道纪昭说的是真事。
心下烦躁,便不好再逼纪昭交出御赐的好东西。
纪昭对老夫人道:“祖母,我扶着您回去歇着吧。这些琐事我们就不掺和了。”
“毕竟母亲管家,下人出了岔子,由母亲发落了去。”
老夫人笑呵呵起身,由纪昭扶着。
“大儿媳,你好好审审。”
祖孙两人便离开了,留下一脸难看的大夫人和战战兢兢的申嬷嬷。
堂上,纪世德阴着脸:“夫人,你对下人未免过于放纵了。赌钱这事可要严查。”
……
回到东正院,老夫人屏退下人,问纪昭。
“昭儿,你和你母亲是不是有了隔阂?”
她言语关切。
纪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含笑道:“祖母放心。昭儿知晓轻重。”
老夫人叹气:“她终究是你的母亲。虽然偏宠了白沁雪,但那也只是因她比你会做人会讨好,你母亲更喜欢她也是正常。”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也切莫和你母亲置气,最后让自己吃亏。”
祖母的好意,纪昭心里明白。
祖母不知道那些人的恶意,她只看眼前。
不叫嫡亲大孙女吃了亏去。
祖母道:“你放心,祖母始终是疼你的。头香的事可不能让旁人知道。”
老夫人说着偷笑起来,活脱脱老小孩似的。
纪昭心里暖暖的。
所谓头香,在京城这边指的是佛沐浴,高僧诵经后,第一批近前上香的信徒。
有不少虔诚的信众为了最先感受到佛光普照,特地花了重金买了第一批进香的名额。
前世,祖母也是偷偷这般花了重金买了佛光诞的头香。拉着她去磕头上香,接受高僧祈福。
只是前世发生了一件奇事。
这件奇事令白沁雪张扬显露在贵人面前,使她名声大噪。
加上先前为她铺垫造势的传言,她坐稳了京城中“第一才女”“奇女”的名头,人人称赞她“才貌双全,姿容绝世”。甚至有的人传言她出身不凡。
也就是这一次佛光诞亮相,白沁雪进入了庞贵妃视线范围。
纪昭想着前世一幕幕,唇边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前世她不明所以,只觉得老天不公,将所有好处与巧合都用在白沁雪身上。而自己犹如衰神附体,每次出糗狼狈。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虚妄台枯坐十几年,她终于看明白了。
哪是什么老天不公,分明是事在人为,步步设计。
大夫人与白沁雪费尽心思,人为设了一场场局。
她们所图巨大,大到不可想象。
而自己身在局中看不见真相。而如今跳出局外,成了执棋手,老天再也不会让她输。
……
申嬷嬷侄儿那件事到了傍晚审了出来。
她侄儿与人赌钱,不知怎么的输了不少银子。
赌徒嘛,自然是不甘心的。
她侄儿找了赌坊中的乌老三借了“滚刀利”十两。本想回本,却没想到还是输了个精光。
乌老三是什么人?
怎么能容他赖账?
找了人去要债,申嬷嬷侄儿哀求说宽限两日。
乌老三不肯,砸了他家抢走他婆娘的买菜钱,还把他的腿打断了一条。
大夫人问出这事,当下气得头疼发作。
申嬷嬷的侄儿是不能再当门房了,大夫人让人打了他十板子,逐去了乡下庄子。
申嬷嬷也受了牵连,被降了份例,还被收了管院子下人月例衣料的肥差。
听说纪世德知道这事,勒令周管家从上到下都查一遍,不许下人闲时赌钱喝酒。违者,轻则打板子,重则发卖了出去。
纪昭听着晚秋的禀报,抿了一口茶。
她问:“如今门房是谁?”
晚秋笑嘻嘻:“换了老张头。老张头脾气古怪,但却是跟着老太爷那辈伺候来的,好说话得很。”
纪昭笑了笑:“我听说他爱喝小酒,你以后出门采买给他偷偷带点。”
晚秋应是。
晚意捧着一个红漆木盘子进来,道:“大小姐,您要的东西都凑齐了。”
纪昭掀开红布,看了看东西,满意点头。
“今晚就辛苦你们连夜帮我。”
两个小丫鬟爽快答应了。
主仆三人正讨论着,屋外下人进来禀报:“大小姐,皇后娘娘派人送了赏赐来,还有一封信。”
信?
纪昭纳闷。
这些日子因为还没过十五,后宫繁忙,她没有进宫给皇后请安。
正月初九皇后让人送了供神福果给她,她还没进宫谢恩。
怎么现在又送了东西来?还有信?
想着,纪昭换了件衣裳前去领赏。
是一位极面生的小太监,他似乎不认得纪昭。
“你是纪大小姐?”
纪昭点头。
小太监松了口气,将东西直接放她手中:“这是娘娘赏赐。你收着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纪昭都没来得及让人塞茶水钱。
纪昭捧着东西,果然看见一封朱砂火漆封着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