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芙得知自己可能怀了身子后,日日都要吃些滋补的食材,没过多久,身子就圆润了些,状态也比先前好的多,原本就温婉的面容更显得柔和,如明珠生辉。
只有崔珩的事情如压在她心口上的一块石头始终落不下,但谢清席给她承诺了,定会救出兄长,便也不好再开口去追问。
不过小叔将她从城郊送回来后,再也没了踪影,也不知去了何处,她手中拿着画笔,一时间怔愣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墨汁滴在了刚刚画好的梅花上,氤出一摊刺眼的痕迹。
玉芜轻呼一声,“小姐,画毁了……”
崔芙这才清醒过来,她眼中略有些落寞,往日与谢灵昭吟诗作画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但自己若是再这么沉沦下去,恐怕不妥。
她放下画笔,柔声道:“姑爷在世的时候谈的那处画坊如何了?”
玉芜回道:“画坊已经被盘了下来,只是无人打点,一直闲置着的。”
“既然如此,那你寻个靠谱的管事,帮忙打点一下,过几日我再去看看。”
谢灵昭尤为喜欢画花鸟,纵情山水,既然他遭遇不测,那她就替他好好活着,助他完成生前的遗愿就是,若黄泉路上还能相逢,也不枉做了一场夫妻。
玉芜自然是希望看到小姐开心些,只要她不胡思乱想什么都好,听到她的吩咐忙不迭就去安排。
崔芙见天色尚早,随即挑选了一套素色裙衫,外罩一件靛青镶边淡青绸面斗篷,春山含黛,秀而温婉,收拾妥帖后便去了江氏所在的云霞院,作为长媳每日都要给婆母请安。
可云霞院门始终紧闭,就连下人都多有冷眼,崔芙站在门外轻声道:“母亲,阿芙来给你请安了。”
院内无人应答,有些看不过去的老人微微叹了口气,“少夫人你还是回去吧。”
崔芙微微一笑,在外面站了半个多时辰才离开,谢灵昭还在世的时候江氏都不曾对她有过好脸色,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但她却不能与之对抗,若是传出去,崔家还有几个待嫁的妹妹难免会受到影响。
她向来重情重义,又要全崔家体面,所以有些事情只能漠而视之,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至于其他的那便顺其自然就好。
玉芜在一旁为崔芙感到不值,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要怪只能怪谢家太过于冷漠。
就在这时落雪居的云水叫住了崔芙,“少夫人,请留步。”
崔芙停下脚步,柔声道:“可是有什么事么?”
云水是过来传话的,“回少夫人,公子已经将崔公子救了出来,如今正在后门处,问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眼,然后他再让人送崔公子回去。”
听到长兄被救出来了,崔芙面上一喜,也顾不得其他,快步就赶了过去。
崔珩躺在马车里衣袍都还来不及换,他冷冷地看着谢清席,却只觉得他的温润清雅都是装作出来的,颇有些伪君子之感,因此态度算不得好。
谢清席也根本不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心罢了,否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不值得他耗费精力。
崔芙来的极快,她并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眼中含着热泪扑到崔珩的面前,“长兄你终于出来了。”
谢清席很识趣的就下了马车,站在一旁等两人说话。
崔珩扫了他一眼还算是识时务,随后扭头对着崔芙道:“阿芙别哭了,阿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哭什么?”
他朝四周看了看,“谢灵昭呢?他怎么没来?”就连他出狱都是谢清席过来接的他,按理说应该是谢灵昭来才对,这个妹夫当的有些不称职啊。
彼时离谢灵昭离世已经过了小半月,玉芜在一旁忍不住道:“公子,姑爷他已经死了,您就别提他了吧。”
崔珩一愣,再一看崔芙有些红肿的眼睛,那吊儿郎当的神情一下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这……怎么会?”
谢灵昭当初凭借一己之力岌头平定了淮海的倭寇,心怀天下,最是仗义,为人端正,乃是盛京离有名的玉郎……他居然死了?
阿芙还这么年轻,后半生岂不是都要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度过?
崔芙忍住欲落下的泪,温声道:“已经没事了,长兄也回来了,阿芙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崔珩抿了抿唇,他虽不着调可也猛看出来崔芙在谢家受了不少委屈,可他那时却被关在狱里什么也做不了,他有些愧疚道:“阿芙是我对不起你,你不如和我回去吧。”
崔芙摇头:“长兄不必再说这些了,我只想你能够好好的,谢灵昭虽死,但我仍是谢家妇,若是走了,我怕夫君他太冷清了。”
崔珩眼眶一热,“你这死脑筋。”
他顿了顿看着马车外那道青色的身影,语气略有些不悦道:“你且小心那谢二公子,我总觉得他看着邪气的很。”
崔芙望着谢清席如孤松般清绝的背影,垂眸对着崔珩道:“长兄若不是明璋四处为你奔走,你现在该被关在狱中,你往日教导我要我学会知恩图报,可现在怎么无缘无故就揣测起了旁人。”
崔珩一噎,这么想自己确实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玉芜忍不住插嘴,“就是啊大公子,要不是您犯了事儿,小姐也不会跟着着急,自然不会去找二公子了,您一点都不省心,还说小姐。”
崔珩一向没有什么架子,所以玉芜也十分敢说,他面上一红,“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是我错了,日后我不说了就是。”
崔芙点头,“明璋品行高洁,你可不要再污蔑他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崔芙才从马车上下来了,谢清席在雪中站了许久,白玉颜更显清冷,不过眼尾的一颗泪痣却添了几分柔和,“你们说完了么?”
崔芙眼中带着感激,“已经说完了,多谢明璋,要不是你长兄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出来。”
她走得近些,鼻尖却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