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我父亲已死且没有兄弟,娘家无人在朝为官,我若入宫,对他没有任何助力。况且我脸上有一块这么大的黑斑,任何脂粉都无法掩盖,怎配做帝王的女人?”
这一刻,于冷竹对身体原主的心疼达到了顶峰。
“所以,雪儿说的你们密谈那次,你就是这样告诉他的?”于冷竹问。
女子摇头:“我若是这样说了,以他对我的爱护,一定会不管不顾让我入宫,让我安心。所以,我对他撒了谎。我告诉他,我对父亲的手下雷修德一见钟情,而我与他虽是青梅竹马,但小时候不懂情爱,并不爱他。”
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却不得不说拒绝的话,这该有多痛。
“除了东方甫,你也可以选择其他男子,怎么你就独独选了雷修德呢?”
“雷修德性格木讷,从前跟在我父亲身边的时候最是听话,对我也最为尊重。”女子惨然一笑,“哪想到我的眼光竟如此不好。”
也许是因为现在她与身体原主的一魄共有一个身体,听到这里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胸口疼得厉害。
“我不得不这么做。”女子补充,“密谈那次,他承诺让我为后,且后宫没有其他任何女子,一生一世,夫妻二人。可他是皇帝,我不能这么做,所以我只好……”
于冷竹打断她的话:“你其实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那女子轻轻拭去泪珠,微微扬起下巴,不让自己的眼泪再次流下来:“此事,还请姑娘帮我隐瞒。我所求的,只有报复仇人。还请姑娘看在我把身体送给你的份儿上,答应我的请求。”
“这你放心!”于冷竹拍着胸脯保证,“我于冷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我一定替你报复!”
“多谢。”那女子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不要那么轻易让他们死,要让他们把我受到的苦难都体会一遍。”
“好。”于冷竹答应。
女子的身体消失了。
于冷竹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浑身湿透,呼吸不畅,于是马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晚,对她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
直到第二天天边有亮光,她才彻底平复心情,沉沉睡去。
早上,雷修德上朝。
他在与于冷竹成亲前,不过是个军中的副将,再之前更是普通士兵一个。所以,上朝对于他这个粗人来说,实在是煎熬。
再加上此次早朝讨论的大多是财政问题,他完全听不懂,因此直接就跑了神。
东方甫一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心情实属不佳。
他一眼看见雷修德上朝跑神,就烦躁不已。
等到早朝结束,他开口把雷修德留了下来。
雷修德被点了名,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脑子才恍然间回归肉体。
东方甫从高台上踱步下来,走到距离雷修德两步远的地方,忽然开口:“早朝之时,眼神呆滞,身形僵硬。怎么,将军有心事?”
雷修德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重重敲击了。
他赶忙行大礼,浑身颤抖:“皇上,臣知错。臣昨晚忙于公事,只睡了一个时辰,这才在朝堂上失礼。
东方甫看到雷修德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就觉得不自在。
他不自觉地把自己和雷修德作比较,实在想不出来雷修德比自己好在何处,能让于冷竹选择他。
越想越气,他又往前踱了两步。
雷修德看见东方甫的脚在自己面前停下,总觉得自己要大祸临头了,额头开始止不住地冒汗。
站的近了,东方甫闻到了雷修德身上的脂粉味儿。
这脂粉味儿浓重,东方博瞬间就闻出来不是于冷竹惯常用的味道。
他皱了眉头:“忙于公事?这一身的脂粉味儿,将军怕不是流连烟花柳巷了!”
雷修德昨晚与王婉儿闹了一夜,虽说这会儿同僚们已经离开,但被东方甫在这大殿之上点出来,他的面子实在是丢个彻底。
再者说,他与于冷竹乃是皇上赐婚,谁都知道皇上对于冷竹这位将门之后给足了面子,皇上要是知道于冷竹还是处子之身……
后果太严重,他实在是不敢想。
因此,他硬着头皮撒了谎:“臣不敢。臣昨日忙到半夜,之后便与夫人同榻而眠,想是沾染上了夫人身上的脂粉味儿。”
他以为东方甫对于冷竹照顾只是出于对已故大将军的报答,因此极力在东方甫面前展示他与于冷竹关系好。
殊不知,这话到了东方甫耳朵里,东方甫更气了。
“将军夫人这脂粉味儿可是太浓重了。”他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好好一个美人儿嫁给你,就连审美也变差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东方甫觉得于冷竹的审美从三年前开始就出了大问题了。
雷修德被东方甫这话吓了一跳:什么叫“好好一个美人儿”?于冷竹脸上那么大一块黑斑,看着都晦气,和“美人”这两个字根本就不沾边啊!
但东方甫这么说,雷修德也不能反驳。
他也不敢当着东方甫的面把责任推到于冷竹身上,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回皇上,这脂粉是臣送给夫人的。臣一介武夫,不懂挑选。想来夫人也是不忍驳了臣的面子,才勉强用了这脂粉。臣今日回去便让夫人把这脂粉扔掉。”
为了不让东方甫发觉不对,雷修德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演这出戏,说的那叫一个情深意切。
东方甫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他冷笑一声。
雷修德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东方甫在心中嘲笑自己:他在这儿对她念念不忘,昨天甚至还自己扒草丛找那剑穗。她倒好,竟然真的和这个无才无德无貌的粗人琴瑟和鸣了。
“将军这话说的倒是对了,不合适的东西,早该扔了。”
他这话是说给东方甫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雷修德听东方甫的语气没那么生气了,赶忙磕了个头:“臣领旨。”
“起来吧。”东方甫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雷修德行了礼,倒退出殿。
然后,他精神恍惚地向宫外走。
他实在想不通,皇上今天是怎么了。
直到回到家中,王婉儿迎上来,他才想到其中原因。
他一拍大腿:“完了!皇上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