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巨响将房间内的老两口吓一激灵，司老太正处于兴奋状态，差点没被司敬北吓厥过去。
待看到孙子那张如阎罗的阴沉脸时，她下意识心虚，
“小……小北回来了。”
司敬北逆着光站在门口，将屋内两个老人的神色看得清楚，他眼底满是荒谬，开口问，
“你们刚刚说要给司建军娶续弦？还是沈姨？”
司老爷子听他直呼父亲大名，忍不住皱眉训斥，
“没大没小，你爸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
司敬北没有理他，逼问司老太，
“你说，是不是？！”
他语气很重，不像是在对待家人，反而像是在审问犯人。
司老太本来很想这个孙子，现在见着他狠厉的一面，差点没被吓破胆。
司敬北刚执行完任务回来，身上的血腥气都还没清洗干净，如今又发着怒，不禁让司老太想起年轻时司老爷子也是这样，每次回家都冷着一张脸，浑身带着煞气。
她咽了咽口水，面对孙子竟有些胆怯，甚至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只一味摸着自己打了石膏的腿。
司老爷子最看不惯她这副怯懦的样子，年轻时这样，如今面对孙子居然都没一点做长辈的气势。
老爷子挺着胸脯，面对司敬北气势毫不示弱，
“我和你奶奶这不正在商量嘛，这事还没定下来，也就你奶奶剃头挑子一头热。”
司敬北气势毫不收敛，
“司建军他同意了？”
司老爷子沉默。
“呵……”
司敬北嘲讽嗤笑，他就知道，以司建军那样冷血的性子，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他妈。
他看向司老太的眼神都带了恨，
“奶奶，你还记得我妈的样子吗？”
司老太语塞，她当然听出了司敬北话里的讽刺。
“我妈她离世还不满一个月，你们竟然已经在盘算给司建军娶续弦？你们还要脸吗？”
司敬北几乎快要发疯，他双目赤红，实在替母亲感到不值。
司老太结结巴巴解释，
“小北，你实在误会了，我和你爷爷只是随便说说，这件事始终还是要经过你的同意的。”
司敬北对司家人的底线已经没了奢望，想到他们打算让沈娴嫁进司家，他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想，
“沈姨知道这件事吗？她同意？”
如果沈娴也同意嫁给司建军做续弦，司敬北有理由怀疑沈娴和母亲交好，对他和江浸月好，以及在母亲离世后时常来司家陪伴都是有预谋的。
他实在不想将沈姨想的那么坏，但想到沈曼青做的事，再结合今天，他没办法不多想。
眼瞧着司敬北已经开始怀疑沈娴了，司老太赶忙摆手否认，
“没有没有，沈娴不知道这件事，她连再嫁的念头都没有。”
她有些心虚地瞥了眼司敬北，
“我这不是想先问问自家人的意见嘛。”
司敬北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沈姨是真心待母亲和他们的。
“你别想了，我是不会同意司建军娶续弦的，除非他不想认我这个儿子。”
司敬北冷冷丢下这一句。
司老太的希望落了空，老脸一垮，抹着眼泪捶打自己的好腿，
“小北啊，你要怪就怪奶奶吧，是奶奶没用，下个楼梯还摔了下来，要不是奶奶这腿连累了你们，奶奶也不想让你爸娶续弦。”
司敬北沉默着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演戏。
司老太越哭越起劲，开始满是痕迹朝司敬北告状，
“你妈走后，我和你爷爷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大伯娘二伯娘又是个不顶用的，原本以为能靠靠你媳妇，没想到咱们都被那丫头给骗了，那丫头心眼比筛子还多啊。
她做出一副尽心照顾我的样子，可我晚上喊她，她连个响都没有啊呜呜呜，小北你可要体谅奶奶，奶奶也不是有意的。”
司老太一番话说得捶胸顿足，司敬北却一个字都不信，他觉得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正欲走，李婶端了碗面过来，
“小北，面好了，吃完再走吧。”
经历这场闹剧，司敬北着实没胃口，但李婶都亲自端来了，他还是接了。
路过厨房时，视线不着痕迹地朝里望了下，却没见到女孩的身影。
司敬北安静地坐在餐桌上吃面，李婶在他旁边坐下，瞧了眼四周，见司老爷子已经回了二楼，她便凑到司敬北面前，小声道：
“小北啊，你可不能相信老太太的话啊。”
“老太太摔伤这段时间，整个司家最累的就是月月了，这孩子白天照顾老太太，晚上也一刻不得停歇，你说这一整晚睡得了多久。”
她是真的心疼江浸月，
“哎，也就沈同志来了，月月才好受点，我好几次看见那孩子躲着偷偷哭呢，看得我都心疼得紧。”
听完李婶的话，司敬北碗里的面说什么都吃不下去了，他喉间仿佛被一团密不透风的棉花堵住，导致一向清明的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
难怪，难怪他一眼就看出她瘦了一大圈。
司敬北的心又开始揪疼，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去管江浸月，她过得越不好，自己越应该高兴。
但他的心却不跟着脑子一起行动，每当看到听到她过得不好，他的心比挨了一刀还难受。
司敬北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还把江浸月当成家人，当成妹妹吗？
他脑中心中思绪万千，皆是一团乱麻。
李婶很有眼力见地离开，方柔在世时拿她当长辈一样尊重，这俩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李婶不忍心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她相信方柔肯定也乐于见到她这样做。
司敬北最终还是将那碗面吃光了，他不是铺张浪费的人，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他不允许自己浪费粮食。
离开时，他脚步下意识走向二楼，却硬生生在楼梯口处止住。
犹豫了几息，司敬北闭了闭眼，狠下心，转身离开。
黑夜静悄悄，司敬北没有着急启动吉普车，他隐匿在夜色中，抬头朝二楼角落的房间看去。
漆黑一片。
想来她已经睡着了，李婶说过她这段时间受累了。
看了半晌，司敬北终归还是驱车离开。
吉普车渐行渐远，藏在碎花窗帘后的女孩这才慢慢显露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