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江浸月没有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是打着帮李婶干活的名头,悄悄观察司老太的动向。
期间司老太故意让李婶去她和司老爷子的房间,把方柔送给她的一块上海牌手表找来,说是整天闷在房间里,连时间都不知道了。
李婶没有怀疑,只在切菜时和江浸月提了一嘴,这倒引起了江浸月的注意。
司老太节省惯了,当初方柔送她手表的时候,还挨了好一顿训,说是方柔乱花司家的钱,她儿子挣钱不容易,她一个老太婆戴这么好的手表有什么用。
江浸月那时替方柔生气,倒是方柔笑盈盈地反过来安慰她,
“无论怎么,我也算是尽孝了,以后谁敢说我不孝顺,把手表砸他脸上。”
这个年代戴得起手表的人凤毛麟角,上海牌更是贵中之贵,更何况司老太一个老婆子,嘴上虽骂方柔浪费钱,但心里还是很得意的,家属院里的老太婆不在少数,谁都没有她气派。
司老太靠着这块手表在一众老太婆中出尽了风头,很是宝贝,恨不得压在箱底里当传家宝。
现在突然让李婶拿出来,江浸月瞬间估摸出不对劲。
她愈发仔细地留意起司老太和王护工的动向。
每月第一个周六,是司老爷子规定的全家必须齐聚的日子。
这一天,除非有要紧事,不然所有人都要准时回到老宅,司敬北也不例外。
江浸月照常在厨房帮着李婶忙活晚饭,忽听外面客厅响起司敬北淡淡朝司老爷子打招呼的声音。
他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家了,江浸月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脑海中男人的脸庞竟都有些模糊了。
李婶见她心神不宁,关切道,
“月月,去客厅坐坐吧,小北那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江浸月摇头,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做。
司家人陆续回来,一直到晚饭时间,就连卧床了一个月的司老太也坐着轮椅被推着出来。
见到儿子孙辈都到齐了,老两口心情明显不错,司老太被王护工照顾得很好,原本消瘦的脸又长了回来。
司家人见状,对王护工那叫一个满意,两房的儿媳也在暗自感叹这三十五块钱没有白花。
江浸月在司敬北左手旁坐下,两人距离极近,但从始至终,男人没分给她半分眼神,也没有和司家人应和,只一味地吃着饭,好似在完成任务一般。
江浸月能对司家任何人视若无睹,却唯独狠不下心对司敬北如此。
这是哄了她十年的人呐,也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人,她怎么狠得下心对他视而不见。
但即便两人已经结婚,江浸月知道,这辈子她和司敬北也绝不可能回到以前。
她间接害死方姨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深渊,无论是谁朝前跨一步,只有粉身碎骨。
江浸月垂眸暗自神伤,仅是片刻,她便说服了自己。
没关系,只要敬北哥好好的就行。
一顿家宴就这么结束,无论菜色多好,饭桌上的大部分人却是食不知味,只恨不得快快离开。
其余人还要顾及几分司老爷子,但司敬北不同,他放下碗筷,便径直起身要走。
司老爷子还没开口,一旁的司老太却发了话,
“小北,你先别走,奶奶有东西要给你。”
“不用了,我不需要。”
司敬北没有回头,就听司老太又道:
“是你妈留下来的。”
果然,此话一出,司敬北住了脚。
司老太一声叹息,
“你妈留下的东西不多,这也是她给我这老婆子唯一的东西,我想着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她装模作样擦了擦毫无泪意的眼睛,伸手掏向衣兜。
司家众人都盯着她的动作,只想看看她能拿出什么来。
就见司老太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兜,仍旧两手空空。
司敬北皱了眉,
“到底是什么,我营区还有事。”
司老太神色着急,不停地翻着衣兜,嘴边念念,
“不应该啊,我明明就放在兜里了。”
五分钟过去,司老太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司敬北不耐要走,就见司老太猛地抬头,一眼看向旁边小桌子吃饭的王护工,
“是不是你,是你偷了方柔留下的遗物!”
王护工还在啃大肘子,这么好的餐食她也是很难吃到一回,听司老太这么说,她当即放下肘子,满嘴油腻也懒得擦,看向主位的司老爷子,
“老首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做了这么多年照顾人的活计,从来没有哪家人有丢失过东西。”
她又看向司老太,满是委屈怨怼,
“老太太,你平时故意刁难折磨我也就算了,我看在工资上也就忍了,可你不能无缘无故冤枉我偷东西,这可是要蹲号子的,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容不得你这么冤枉。”
司家人脸色都不好,司建军冷淡的视线扫过两人,看向司老太,
“妈,你丢了什么?”
司老太象征性挤出两滴眼泪,
“是方柔送我的手表,那可是上海牌的,没票都要一百多呢。”
“那可是方柔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打算还给小北做个念想,就让小李从箱底里拿出来,没想到被这个手脚不干净的护工偷了去。”
她一脸怒容看向王护工,
“你说你没偷,可最段时间每天在我身旁的只有你,小李在我家几十年了,断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现在手表没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李婶也怕司家人怀疑到她头上,虽说有情分,但她到底是外人,忙表态道:
“老太太确实让我拿了手表出来,我可是亲手交到她手上了,这几天我也没去老太太的房间。”
司家人自然是相信李婶的,审视的目光直逼王护工。
“王姐,赶紧把手表交出来吧,这军区大院里还没出过贼,说出去也不好听。”
二房陈金兰开了口。
王护工见司家人认定了她偷东西,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起来,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偷了东西,老首长家就能欺负人吗,你们不信我,我们就报公安,我可不能平白让人泼了脏水。”
司家除了司老爷子,司建军和司敬北都是当兵的,王护工口口声声说要报公安,这不是在打司家人的脸嘛。
陈金兰见司家众人脸色都不好看,提议道,
“王姐,你快别嚎了,我婆婆认定东西是你拿的,你又说没有,不如这样,你让我和大嫂搜一搜,如果东西没在你那里,自然就不是你。”
王护工哪里能让人搜身,如果搜了,即便没有找出东西,那她也别想再继续干这一行了。
她将眼泪鼻涕一擦,径直起身,
“不行,就报公安,让公安同志还我清白!”
司老太自导自演整了这一出,就是想让司家人辞退王护工,让沈娴重新回来照顾她。
但她又不想把事情闹大,毁了司家的名声,正准备开口,就听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浸月突然站出,
“王阿姨确实没有偷东西,我能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