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忠君体国之心,可昭日月。”谢尚书略略躬身,言辞却愈发犀利,“只是殿下是否也该明辨此人的居心?他满口恶毒诽谤,既污蔑忠良,又暗指陛下是任人摆布的昏君——此等悖逆之言,实乃人神共愤。殿下护驾心切,岂非反被蒙蔽了双眼?”
“难道孤是愚人不成?”周怀安厉声质问。
“臣岂敢妄议天家。”谢尚书口称不敢,但言辞中的锋芒却愈发显露。
“纵是愚人,也该看清赵侯爷权欲熏心,三省六部沆瀣一气!”周怀安怒指殿中,声音几乎要撕裂,“满朝才俊,竟无一人敢直言!”
“够了!”皇帝拍案怒喝,声音如惊雷般在殿中炸响。谢尚书与周怀安慌忙跪地,齐声说道:“陛下息怒。”
云梓悄悄退至葛仁谦身侧,心中忐忑不安。皇帝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怀安忧国本是好事,但猜忌过甚,实属无端。”天子训诫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和慈爱。
周怀安紧咬后槽牙,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和不甘。
“老臣竟令殿下如此忌惮。”赵侯爷此刻才施施然出列,“自太宗朝任羽林卫,至先帝时入阁理政,三朝为臣,唯知忠君二字。若老臣真有不臣之心——”他突然拔高声音,声音决绝,“当受五雷轰顶!”
“侯爷切莫如此谦辞,卿不仅对朕忠心耿耿,侍奉先帝与祖父亦是劳苦功高。”皇帝神色肃穆地说道,“怀安年幼冲动,既缺乏历练,又无深沉城府。怀安,还不快向侯爷致歉。”
“老臣实不敢当殿下之歉。”赵侯爷躬身谦逊地推辞道。
“朕说当得起便是当得起。”皇帝语气不容半分置疑,“若连赵侯都当不起,这天下还有何人能当得起此礼?”
周怀安朝着赵侯爷的方向微微低头,“孤言语无礼,还望侯爷见谅。”
“殿下言重了,老臣岂敢怪罪。”赵侯爷拱手回礼。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谢尚书,朕准了你所判之决。你便按朝章处置吧。既然此事已议定,今日便散朝罢。其余奏疏,或呈御前,或留待下回廷议。”说罢,皇帝拂袖离座,满朝文武慌忙跪伏,待圣驾完全消失,才陆续起身。
云梓在冰冷的地砖上多趴了片刻,直至贾傅佯装关切地凑近,才匆匆站直了身子。
谢以楠尚书投来疑惑的目光,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尚书省某官员打断。
“赵侍郎,侯爷有请。”那人压低声音通传。
云梓麻木地跟随引路人穿过侧廊,来到一条僻静的夹道。赵侯爷摆手示意随从退下,阴鸷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云梓。
她本以为自己的恐惧已达极限,却发现此刻与文远一同,惊惶之情再度攀升至新的高度。
“赵文远!”赵侯爷怒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云梓竭力遏制身体本能的下跪冲动,却仍被文远的肌肉记忆所控,双膝重重砸在地面,急促的呼吸几乎让她窒息。
祖父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将她当作卑微的垃圾般审视。
“如今竟敢忤逆我了?”冰锥般的话语刺来。明明未见马鞭,云梓的后背却已然绷紧如弦。
“孙、孙儿不敢……”她牙齿打颤,声音颤抖,“孙……孙儿……”
“滚回府里候着!”赵侯爷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