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知道,只要提到大公子,小小姐的心情必定会转好,不由得眉开眼笑道:
“出了这样大的事,大哥儿肯定是要回来的,小小姐当心身子,你若是再病了,大哥儿不定得多心疼……”
沈有窈这才止住抽泣,吩咐春莺她们给秦妈妈端来茶水,秦妈妈从桌子上拿过食盒,叫春莺摆膳。
“小小姐,您瞧,五彩鸡丝卷,油浸枸杞芽,玫瑰糖糕,水晶虾饺,燕窝莲子羹,全都是您爱吃的,夫人一大早就吩咐老奴给您送来,还热乎着呢!”
沈有窈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安静地用着早膳。
秦妈妈见她神色仍旧恹恹,想起母女两个紧张的关系,不由得有些发愁。
“罢了,老奴回去同夫人好好说一说,只是昨晚的事儿也太过蹊跷了……明明瞧着那丫头都进了暖阁,怎么里边的人就变成了世子……”
沈有窈问:“母亲没有派人去那边探一探么?”
秦妈妈知道她说的“那边”指什么,便道:“事情一出,王爷就派人将各个院子都围了,谁也进出不得,二房那边也搜过了,说是什么都没发现。这事原一开始就是夫人设计的,夫人哪敢再有动作,此时已是后悔不迭,昨夜里……”
秦妈妈犹豫了一下,脑海中回想着先头从大夫人那出来前的一幕。
崔氏因着这事一夜未眠,怒急攻心之下吐了血。
大老爷审了府中下人回来,知道崔氏连累沈家,还可能让自己乌纱不保,骂崔氏是无知妇人,当场砸了博古架,还踹了崔氏一脚,崔氏的身下当场就见了红。
又是一番人仰马翻,好不容易请来了大夫,大夫却说崔氏已有一个月身孕,此时又动了胎气,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崔氏躺在床上,握着她的手,叫她去看沈有窈。
“别告诉她我又有了身孕,她心思极重,要是知道,我怕这个孩子也保不住……阿贞,这就是我拿命生下来的孩子,我处处为她筹谋,她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如今竟与我离心至此,真不知到底是随了谁?”
末了,她道:“此番设计,恐怕就是出自她的手笔,你去试探一番,看她怎么说,若是……”
崔氏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住了嘴,又随意交待了一番,就离去了。
秦妈妈离开后,沈有窈掀翻了摆满早膳的小几。
春莺大气也不敢出,任由她打砸发泄完了才面无表情地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沈有窈撒了气,心中倒畅快了几分,支使春莺:“你去问问,现在能不能出院子?”
春莺放下手中的杯盘出去,片刻后回来,对沈有窈摇了摇头。
沈有窈心中一阵窝火,见一旁无东西可砸,索性窝在榻上闭目养神,想着昨日之事,正想找什么借口出院子,好往二房去一探究竟,就听有人传话,老太太病倒了。
送走那传话的婆子,沈有窈笑着起身,“这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正是时候么?”
遂吩咐春莺:“叫秋桃和忍冬两个进来给我梳妆。”
沈有窈一夜未眠,忍冬用粉遮了她眼下的青黑,再去选衣裳时翻来覆去找不到合适的,小声抱怨:“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这下好了,前头准备的春装全都穿不了了。”
春莺拍她,“我记得柜子里不还有两套月牙白的裙子,快拿出来熏熏香,这几日少不得要穿。”
“人都死了,谁知不是报应?”
秋桃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那世子调戏小姐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春莺皱眉,“你少说两句,当心被人听见……”
“怕什么,你没听秦妈妈说么,大公子快要回来了。”
秋桃扁扁嘴,瞥了打扮的老气横秋的春莺一眼,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她:“咱们大公子是谁,宫里的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荣王要迁怒,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春莺蹙眉,没有接话。
说起来沈有窈身边的四个丫鬟,只有秋桃的容色是最拔尖的,她一直都对春莺占了一个“春”字而耿耿于怀,对春莺也是处处针锋相对。
春莺沉静大气,和拂夏一道,都是崔氏培养给沈有窈的得力丫鬟,等沈有窈出嫁了,两人就是她的左膀右臂,而秋桃和忍冬,容貌出挑,最多也就是个笼络夫君的通房丫头,成不了什么气候。
秋桃见她吃瘪,不由得得意起来,正想挖苦她两句,便听沈有窈道:“小桃,你去沏杯茶来。”
垂眸看到一旁狼藉的食盒,道:“将这些拿出去丢了,闻着恶心。”
秋桃闻言,只得将手中正在熏香的衣裳交给了春莺,拎起那沾满汤汁菜叶的食盒,细腰一扭,就出了卧房。
见秋桃和忍冬都走了,春莺才忧心忡忡地问沈有窈,“小姐,大公子真的要回来么?若是……若是大公子回来追查起来,知道小姐跟此事有关可如何是好……”
想起那个眉眼清润,金质玉相的人物,沈有窈心头便是一阵酸麻与羞涩。
“怕什么?左右有母亲顶着,何况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沈有窈拿起桌面上的螺黛,给自己描了一对细细的眉,“拂夏必不会出卖我,春莺你也是吧?”
说罢又转过身,脸上绽放出一个甜美至极的笑容,仿佛天真无邪,“何况大哥哥已经厌弃了她,不是么?”
春莺站在她身后,捧着已经熏好的洁白裙衫,应了声,“小姐说的是。”
秋桃心里窝着火,拎着食盒出了阁楼,瞧见院中的洒扫仆妇正在躲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食盒丢在地上,又招手唤过那仆妇,阴阳怪气道:“主子赏你的,可别浪费了。”
那仆妇一愣,低头看了看食盒,脸色瞬间变了。
她一直在院中,早听见里面掀桌子的声音,又见秋桃将这残羹剩饭像喂狗一样丢给了自己,自然心中怨恨,面上千恩万谢,等秋桃进屋了,才狠狠唾了一口:“呸!小骚蹄子!敢将老娘当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