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窈带着春莺与季夫人一道往二房所在的镜园去。
镜园是沈府二老爷沈阆的住处,沈阆多年不在家中,半个院子都处于荒废状态,只沈云鸾如今居住的那一座绣楼,雕梁画栋,远远瞧着花团锦簇的。
沈氏以诗书传家,家大业大,祖上也曾出将入相,沈老爷子更是做到了先帝帝师,后因官场倾轧,老爷子被贬陈州数年,后又举家南迁,在扬州落了脚。
沈家亦是百年清贵之家,沈修如今是沈家家主,族中子弟有做官的,也有经商的,府内四房主子,分居各院,远不如外人瞧见的那般友善和睦,若不是老太太还在世,兄弟四人怕是早早分府,各过各的去了。
季夫人早就打听过,沈家四兄弟中,老大读书做官走仕途,老三残废常年靠珍稀药材吊着命,老四浪荡不羁是个整日寻花问柳的主,唯独这个老二,那是经商有道范蠡在世,年纪轻轻便成了扬州首富,养着阖府上下千余口人。
他性情古怪,早先便将自己的田产铺子皆放置在女儿名下,请他的三弟代为打理,自己则前往终南山苦修去了,如今数年未归,也不知是死是活。
崔雪琼动不了二房的资产,便把主意打在了沈云鸾的婚事上,她早先同自己有约定,云鸾的嫁妆,她要一半,季夫人当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暴雨过后的路面湿滑阴冷,季夫人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待稳住了身子,忽听身后传来呼痛之声,回头一瞧,沈有窈竟然坐在了地上。
季夫人问:“窈儿,怎么了?咱们不是找你四姐姐吗?你如此磨蹭,一会儿你四姐姐先行离开了怎么办?”
沈有窈揉捏着脚腕轻轻喘息,拿着帕子擦拭额头上的细汗,柔声道:“姨妈,窈儿好像崴了脚,此刻疼的走不了路……”
季夫人道:“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来让姨妈看看……”
季夫人揉了半天,沈有窈好像还是一副无法走路的样子,她心中也不耐烦了,只是不好说什么,这时,沈有窈道:“还是请姨妈先去四姐姐那里,窈儿在此等候姨妈和四姐姐。”
季夫人没有应声。
她才不信沈有窈是真的崴了脚,她又不是傻子,知道沈有窈想要拿她当枪使,只不过想到两人当前目标一致,她便也能接受了。
至于沈有窈为什么要跟这个堂姐过不去,她想想也大概能明白。
就像她与姐姐崔雪琼同在家中时,因崔雪琼处处压她一头,她也恨不得家中没有崔雪琼这个人。
每次听见崔雪琼病倒或受伤,她都会恶毒的诅咒她,她虽然处处不如她,可最后不也成功抢了她的未婚夫?
再看沈家。
沈家五姐妹,除了已经嫁人的大小姐,夭折的二小姐,妾室所出的三小姐,便是二房的四小姐能与沈有窈一争高下。
她不止一次地听见府中的丫鬟们议论,四小姐是如何如何娇美,五小姐拍马难及这种话。
思及此,季夫人便将目光投向了沈有窈。
这丫头也算个美人胚子,五官精致,对自己的妆容很是上心,只是长相太小家子气,身材也太过于干瘪,柔弱的像风一吹就能倒一样,不太符合她挑儿媳妇的标准。
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能给儿子传宗接代,能让自己住上沈府这样的大房子,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行了。
只是这丫头既想让她出头,又想把自己择干净,想的倒美!
思及此处,她道:“窈儿,你伤成这样,何必舍近求远呢,你四姐姐就在房中,姨妈扶你一道去吧。”
说着就吩咐春莺,想让春莺先去镜园通报一声,自己则搀着沈有窈站了起来。
春莺站着没动,看着沈有窈,季夫人便骂:“没眼力见的丫头,还不快去?”
沈有窈气的心梗,暗骂季母是个老狐狸,正巧这时,秦妈妈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小小姐,你可叫老奴好找!”
季夫人回头见是秦妈妈,脸上的笑不由得就有些讪讪的。
秦妈妈身后跟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个个手持棍棒网兜,瞧着颇有些古怪。
她对季夫人见了个礼,就拉起沈有窈的手,道:“小小姐,您上这儿来干嘛呀,夫人还在院子里等你。”
“秦妈妈,我想同姨母一道来找四姐姐,却不小心在路上把脚崴了……”沈有窈道。
秦妈妈顿时明白过来,道:“春莺,扶着小姐先回去。”
季夫人却打量着几个婆子的手中的棍棒,疑惑问道:“秦妈妈,您这是要去哪啊?”
秦妈妈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您也知道,我们夫人养了一只会说话的八哥,平日里讨人喜欢的紧,近日却频频伤人,兽医来瞧,说是得了鸟瘟,要尽快捕杀才好,谁知今日这鸟竟脱了绳索飞走了,奴婢一路追到此处,恰好瞧见那八哥飞进了四小姐的绣楼里,这就要去捉拿那畜牲,省得伤人。”
人精一般的季夫人怎么不明白秦妈妈这番阵仗是打算做什么,她乐得看热闹,便也跟着众人一道进了镜园。
门口仍有荣王府亲兵把守,秦妈妈也不知对那两个士兵说了什么,两人便离开了。
镜园园子极大,服侍的人却不多,四下里安安静静的,衬着这阴暗的天色,显得有些怪异。
秦妈妈站在院中,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一个洒扫婆子面上,那婆子点点头,才冲着那绣阁道:“四小姐可在?老奴奉夫人之命,来抓那只伤了人的孽畜。”
季夫人立刻屏息凝神,听着楼中的动静。
许久后,屋内才传来虚弱的女声:“秦妈妈,我这里并无什么畜牲,您还是到别处去寻吧。”
那声音……倒是与沈云鸾的别无二致。
季夫人与秦妈妈脸上皆有疑惑,秦妈妈不动声色又道:“小姐年轻,不晓得那畜牲的厉害,还是让妈妈进去搜一搜,也好放心。”
“不必了,秦妈妈,我昨日染了风寒,身子不大爽利,”一阵咳嗽声传来,“此时已然歇下了。”
“四小姐,那畜牲实在厉害,夫人吩咐要将其捕杀。您若是身子不适,老奴更要进去看看了。”
秦妈妈说罢,对身后的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婆子们立刻朝那房门涌去。
屋内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秦妈妈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允许,你竟敢擅闯我的闺房?”
“四小姐这话说的,老奴也是奉命行事。”秦妈妈冷笑一声,“来人,把门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