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染的脸色,跟身体一样,瞬间僵硬下来。
她缓缓扬起脸庞,望向眼前神色冰冷的男人。
在看清楚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憎恶时,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问她是否卖身,不是因为暗恋,而是为了羞辱。
如果说刚刚只是难堪,那么此刻就是彻彻底底的无地自容。
她没想到周简绥多年后,会以这种方式把曾经遭受过的耻辱反击回来。
一时之间,躺在浴缸里,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昂着僵硬的脑袋,呆呆望着他。
周简绥修长大手,缓慢移开,用指尖,顺着她的手臂,一路划到她的脸蛋上。
男人一边用指腹描绘着她的眉眼轮廓,一边用鄙薄不屑的语气,嘲笑她的落魄。
“你不是说,就算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跟我睡吗,那林大小姐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跟周简绥有关的记忆,林听染已经模糊了。
但在这一刻,脑海里还是隐约闪过高三那年的画面。
那个时候,午间休息,她来大姨妈,周边没人,只有周简绥在教室看书。
她不敢动,也不想叫周简绥,但裤子染红了,没法动,只能喊周简绥去买姨妈巾。
她平时对周简绥不理不睬,周简绥也不怎么搭理她,林听染觉得喊了也是白喊,他不会去。
可她预估错了,周简绥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合上书,去了便利店,没多久带了包姨妈巾给她。
林听染有点诧异,但还是伸手接过,起身的时候,有血迹顺着裤腿往下滴落,砸在地板上。
周简绥看到了。
林听染很不好意思。
她却保持着该有的傲气,指着他的衣服,趾高气昂道:
“把你外套脱下来。”
在林家,周简绥的地位,跟菲佣差不多,林听染习惯命令他。
而周简绥面对无理要求,大多时候选择无视,但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乖乖把西式校服脱了。
林听染见他脱下来,刚想接过自己裹上,他却把衣服展开,绕到她的腰间,慢条斯理帮她系上。
林听染当时看着他的后脑勺,觉得他还挺听话的。
竟然把他当成家里养的萨摩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周简绥的身子僵了一下,可没等他有所反应,就有几个同学走了进来。
看到两人举止这么亲密,大家纷纷起哄,问是不是谈了,有没有睡过?
林听染为了面子,也为了撇清关系,当着周简绥的面,大放厥词。
说她林听染出身好,长得好,要谈也是跟全世界最优质的男人谈,他周简绥,算个什么东西?
还说就算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跟周简绥睡。
当时周简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
那个时候林听染还看不明白他眼底藏着什么情绪。
现在明白了,是轻蔑,是嘲讽,跟现在如出一辙。
林听染自打自脸,没跟最优质的男人谈下去,还沦落到陪睡,颜面尽失,片刻也不想待下去。
她推开他的手,抓着浴缸边沿,想要爬起来。
周简绥有力的大掌,却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去。
“林大小姐,五十个亿,换你一夜,不是亏本买卖,怎么要走?”
林听染结结实实摔进浴缸里,喝了好几口水,模样狼狈至极。
她感觉到所有尊严、傲骨,全部被周简绥狠狠踩进了泥土里。
她曾经有多飞扬跋扈,现在就有多窘迫难堪,可是能怪谁呢?
当年是她自己为了赶走周简绥,冤枉他性骚扰,还传到校网上。
害他惨遭全校师生唾骂、嫌弃,连书都没读完,就成了丧家之犬。
现在也是她自己为了钱答应卖身给他,就应该卑躬屈膝承受他的报复。
可她是谁?
她是林听染,是林家大小姐,就算烂到泥地里,她也仍旧倔强不屈!
她隐忍着滔天怒火,重新推开周简绥的手,当着他的面,骤然从浴缸里起来。
哪怕全身没穿,她也坦然无畏的,拿起自己的衣服,不管是不是湿着,直接穿上去。
她穿好,回过头,居高临下,望着那站在浴缸前冷漠如雪的男人,放狠话找回尊严。
“还是那句话,我林听染,就算筹不到一分钱,也绝不会再卖身给你!”
周简绥的眸色,顿时像滴了墨,一片晦暗。
林听染把湿透了的长卷发,全部甩到身后。
她明明战败了,可她此刻仍旧像一只傲娇的孔雀,昂着下巴,转身就走。
直到出了别墅,她才开始懊悔自己竟然会答应卖身。
简直是病急乱投医,自找罪受。
为了长个教训,林听染抬起手,毫不犹豫往脸上扇了一巴掌。
把浑浊的脑子狠狠打清醒,她才淋着雨,裹紧衣服,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