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扬首,面色平静:“大人息怒,王爷伤势于子嗣无碍。”
“子嗣?”
“子嗣?”
子夜眼睛圆瞪,和刚踏进回春堂的司城霖一脸震惊,齐声惊呼。
世青昭抬眼看见司城霖眉心微蹙,又看看了目瞪口呆的子夜。
面上难掩的尴尬,眼中之光更甚了。
他低咳一声:“长耳朵吃饭哒!是自私!”
他指了指子夜,使了一个眼神:“张大夫是说你自私,自己骑马去醉红楼,都不带本王玩!”
“本王就寻一个清静之地歇一歇。”
在场的人都扯了扯嘴角:“到医馆歇脚?”
子夜瞬间明白,背着黑锅,面色沉重:“属下该死!”
世青昭扫过司城霖手里的圣旨,一手撑着脑袋,毒舌道:“啧啧啧~司大人可是换了这档子差事?”
随行的官吏微微低头,个个脸憋得通红。
司城霖心头一怔,没理会他人,正色道:“殿下,请速去刑场监刑!”
怎料世青昭摆摆手,摇头笑着:“本王昨日宿醉,今儿怕是头晕目眩走不得路!”
见自家王爷这么说,子夜忙向司城霖行礼,脸色发愁:
“大人,监刑这种事,血刺呼啦的,我家王爷若当场吐出来,颜面何在呀!”
“圣旨已下!”
司城霖厉声道。
“来人!”
话音刚落,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行至榻旁。
四个刑部官兵急匆匆地抬了个步辇进来。
世青昭:“……”
看来他这是有备而来。
“王爷请!”
司城霖面色如常。
今日早朝后,圣上下旨,命殷王监刑。
他见殷王今日没来上朝,一早已掐准了他不在府中,肯定是又喝得昏天黑地。
待圣旨降至府中,府中人心急如焚,见司城霖在门口驻足,便说明缘由。
他拿着圣旨,命人备下步辇,四处寻人。
正巧撞见子夜匆匆地进了回春堂。
“圣旨难违哪!”世青昭垂眸浅笑,甩了甩袖子,抬步走向步辇。
迅速转身,缓缓坐下。
“嘶~”
世青昭一闷声,坐下那一瞬,是真的刺痛。
“王爷!”张大夫小声提醒。
王爷这伤坐不得,得一直仰着。
“无妨!”
世青昭扭头瞅了眼榻上的银子,语气难得的正色:“如你这般送银子,这药铺何以为生!”
张大夫心头一紧,原来殷王早知他那药包里藏有银子。
他躬身道:“小人多谢王爷!”
子夜方才进回春堂时,就暗中观察,这里无蒋行朝踪影。
可眼下王爷要被迫抬走,再加上人又是他弄丢的。
他一定得留下来,找到她。
只见他眼色一沉,双手捂着胸口,跌在地上,喘息道:“王爷,属下心疾又犯……”
世青昭瞧见他那副鬼样子,就知道他对蒋行朝的踪迹耿耿于怀。
可就他这一死出,人都在医馆了,总不能让他不治病吧。
“咳、咳、咳!”世青昭突然使劲咳嗽着:“也罢!”
嘴上说着罢了,悄悄地对子夜轻摇了一下头。
他本来就是担心蒋府之人加害蒋行朝,如今看来,她的身份还未暴露,而他也深知她早已从后门离开。
哪个医馆不设后门?
至于那位张大夫,他定会守口如瓶的。
子夜眯眼正撞上王爷的目光,心中一愣:意思是不必再待了??
这下似乎是真的犯了心疾。
可戏已至此,不得不演,豁出去了。
他双眼紧闭,直揪着自己心脏处的衣服不放。
世青昭见状,扬唇吩咐道:“走!”
说罢,一行人等匆匆退离回春堂。
后厅更是鸦雀无声。
“大人,请起身!”张大夫弯腰要扶子夜:“您有什么要问的,请直言。”
子夜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这大夫如此精明?
蒋行朝身份特殊,若她方才来过,说多了,怕是对她不利。
还不如回去问王爷。
子夜尴尬一笑,既然都被识破了,那也不必装了。
他从地上一蹦而起。
同时脑子里正闪着无数个合适的问题。
既能让他避着王爷,也该是他一个下属能操心的事情。
见子夜满面愁容,张大夫凑过来:“大人可是有隐疾?”
这声隐疾点醒了子夜。
他嘴角按捺不住笑,对!隐疾!
他附在张大夫耳边:“子嗣~”
“哦!”
张大夫这才心里一松,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今早那姑娘的伤和殷王有关。
毕竟,殷王从未来过回春堂,而且就算是受伤了,也自有府医照看。
张大夫眉心舒展,走向药柜:“大人放心,王爷只是骑马不慎,擦伤了,不必担心子嗣的问题。”
他终于知道为何王爷的马丢在半路了。
子夜是真的忍俊不禁,也是真的关心他家王爷。
边笑边急问道:“是骑得太快?该用何药?”
“这……”张大夫有些为难,不知从何说起,只把刚从药柜拿的小瓷瓶递给他。
“一日一次。”
“至于原因,您还是亲自问王爷吧!”
“好!”
子夜也没再追问,便把药收好,掏出一锭银子。
张大夫忙推拒:“大人,王爷已付过!”
子夜瞅了瞅榻上的银子,把银子塞进张大夫手中,温言道:“子嗣,重中之重!”
“谢大人!”
说罢,子夜转身奔赴刑场。
——
刑场。
刑场外闹哄哄地,挤满了人。
几辆阔气的马车也停在刑场对面。
守刑兵和刑杖手人均已到位,身姿挺拔,面不改色。
只待一声令下,便可行刑。
刑场之上,蒋行风长发散落,一身白衣,正趴在长凳上。
她轻轻闭上了双目,泪水瞬间溢了出来。
她深知,今日是活不成了,世上没人能经得住一百大板还能活着。
那日不过是安慰母亲罢了。
“风儿……”
太傅夫人范春芳在场外声泪俱下。
“娘~爹爹没来,许是想办法去了。”
一旁身着蓝金暗纹芍药的女子柔声道。
“二姐,今日四妹遭罪,你怎可佩戴满头的珠宝!”
蒋行霜抬眼看了看蒋行露头上的琉璃珠、烟霞翠点缀的步摇珠钗,心生怒气。
“啊?”
蒋行露脸上露出分寸适中的疑惑,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珠翠,“不会吧?”
“那是二姐考虑不周了……”
随即蒋行露心里啐一口,呸!
考虑不周?我这可是大大的周全,不然,就该穿那件朱红海棠罗裙了。
蒋行霜眼睛看着板凳上煎熬的四妹,气不打一处来。
“确实不周!”
“娘~您瞧三妹……”
“住嘴!”范春芳低声呵斥。
两姐妹立刻闭上嘴。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俩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今日能不能救下风儿。
今早老爷上朝后,就未归家。
之后,张公公来府中宣圣旨。
刑部官兵过府中,急匆匆地把风儿带走了。
她忙让仆人通知了露儿、霜儿,一家人匆匆赶到刑场。
他真狠心,风儿再怎么说也是他亲生孩子啊!
此时,她只一阵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也不知那位,能否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