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银朱色的身影方才自马车探出,便如火焰坠入静水,顷刻间激起层层涟漪。
人群一片哗然。
安如许的口碑并不好,与黎深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道旁乌泱泱的妇人姑娘们倒像是约好了,个个鬓边斜插着新折的野桃花,千篇一律的粉白直往人眼里泼。
“那便是黎大夫的夫人?看着倒是有几分姿色,怎听旁人说她貌若无盐丑陋无比?”一个妇人小声嘀咕,不忘把鬓边桃花扶正。
“生得美丽又如何?听闻她无才无德,善妒又专横,连婆母都不放在眼里,如此不尊不孝之人,如何配得上黎大夫。”另一名穿着靛青细麻短衣村妇附和的极其尖锐。
安如许,出身大晟第一药商安家。
虽为商贾之女,却远非寻常人可比。
安家富甲一方,根基深厚,祖上更是出过几位秀才,和一位状元,早已不单是贩药之人,而是能与士族寒门并肩的世家商贾。
妇人之间尖酸的言辞,两人听得并不清晰,瞧着她们露出的鄙夷之色,猜到并非什么好听的话。
黎深本想出声安抚,却见她瘪撇嘴,“说是出来义诊,不知道还以为是黎大夫要选秀呢。”
“若是来选秀,该坐缠枝牡丹纹的轿子。”
……
安如许满腹的调侃憋了回去。
义诊开始前,黎深便给安如许安排了活儿——配药。
这等简单的事,于她而言不过信手拈来。虽说她素来懒散,不愿亲力亲为,可自幼耳濡目染,家中药铺又见惯了各种药理,如今真正动手,比起黎深带来的那些药童和学徒,自然是技高一筹。
黎深落座,排在第一位是一位老妪。
黎深指尖搭上他的脉,如按葱管,片刻后淡声道:“气虚血滞,寒湿入骨,旧疾未愈,才致腿脚无力。”说着,指尖从老妪枯藤般的手腕上移开。
老人神色紧张,黎深却已收回手,语调不疾不徐:“无碍,调养得法,行走自如不是难事。”
安如许闻言,手上不停,熟练地从药匣中取出几味药材,分量精准。
“黄芪三钱、当归二钱、杜仲三钱、苍术二钱、桂枝五钱、川芎一钱。”她看向黎深,询问道:“可否?”
黎深只是颔首,与老妪交待道:“每日两剂,早晚各服一次,十日后再看效果。”
她动作麻利,将晒得微卷的草药簌簌落进铜秤盘,手指拨弄几下,便称好了剂量。
云舒在一旁根本帮不上忙,而后注意到安如许取完药来不及关,她便在一旁机械得重复起关药屉子的动作。
这时,响起了一阵推搡暗骂声。
黎深不虞的抬眸睨了一眼,那群排队不老实的妇人似有所感,骤然便安静下来。
“黎大夫,我这些日子心口疼,夜里还难以入眠,不知可有法子?”说话的少女衣料颜色依旧鲜亮,但边角已泛白起毛,袖口微微磨损。
另一个少女生怕落后,迫不及待的拥挤上前,紧接着开口:“我也是!时常手脚冰冷,茶饭不思……”
队伍顷刻间便乱作一团。
“黎大夫,我这几日心口疼得紧,夜里总听见更漏数到五更……”怯生生的呼唤裹着桂花头油香飘来,鹅黄衫子的姑娘绞着褪色衣角。
话音未落,绯红襦裙的姑娘已挤到前面,腕间褪色的红绳晃得人眼花:“我手脚冷得像浸在雪水里,连糖蒸酥酪都尝不出甜味……”
“黎大夫!我屁股大好生养,给前夫足足生了三个儿子,你纳我做妾,我保管能给你生五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