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后满脑子只余黎深,完全失去自我,而黎深与她截然不同,他心里装的是为医者的的使命,日夜奔波在治病救人的路上,几乎没有片刻是属于自己的。
逐渐的两人话不投机,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与黎深渐行渐远。
思及此,她的眸光一挪,定在了正专注给人诊病的黎深身上。
这样一个人,似乎永远不知疲惫,难怪扬州百姓都称他为活菩萨。
除开丈夫的身份,他真正是个极好的人。
暮色四合,问诊的病人却不见少,黎深坐在木凳上,几乎没有挪动过。
许是感受到安如许的眸光,他余光朝她瞟了一眼,终是停了下来。
“夫人若是困倦,便先回府歇息,我忙完明日再走。”
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般,安如许不自觉得攒眉。
这扬州城不乏医术高超的大夫,却没有一人好似他这般废寝忘食,将旁人的性命悬在自己腰间的,他又何必非要去做那圣人。
“要走便一起走吧,我一个人走算怎么回事。”安如许低声嘟囔。
黎深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满,微微一滞,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眸色深沉。
最终,他只淡淡说了一个字:“好。”
残阳酡红漫过西山脊,绛霞洇染半幅穹苍。
农家炊烟升起,犬吠声渐起。
晚风袭来,带着几分凉意。
这时有个村民提着竹篮过来了,为首的老人佝偻着背,走起路来有些颤巍巍,“村里的粗茶淡饭,还望黎大夫莫要嫌弃。”
黎深一向不接受病人赠送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口米饭。
褚枫和学徒随他出门,总会自备干粮。安如许虽常常缠着他,然而一旦觉得乏味,便会自觉退场,鲜少会像今日这样长时间停留。
更何况,她本就不是能吃苦的人。
“黎大夫先用饭吧,我们也不差这一会儿。”排队等候的病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恳切。
队伍里有人接话道:“是呀,黎大夫,身体要紧,我们大伙儿都还指望着您呢,您可不能将身子熬坏了。”
“夫君,我也饿了,不若先用点饭吧。”安如许适时出声。
黎深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在细细琢磨她话中的真假,最后轻声应道:“好。”
褚枫找来一张有破损痕迹的杨木桌子,摆放在帐篷内,两个学徒和药童多点了几根蜡烛,四周登时亮堂起来。
云舒将竹篮里的饭菜取出,整齐的摆放在桌面上。
主食是十块粟麦饼饵、另外几道菜分别是:盐齑芥菜、豆酱烧冬瓜、麻油拌蕈、藿羹杂鱼,菜式虽简单,在这样村落算得上顶好的一顿饭菜。
黎深给褚枫递了一记眼神,他忙追上去给了老人家百文钱。
老人原本想要婉拒,转念想到黎深素来不接受馈赠,便只好接受。
安如许早就饥肠辘辘,可到底是娇养惯了,乍一闻到荠菜的味道和鱼腥味便没了食欲。面色随之一沉,捂嘴口鼻干呕起来。
“稍后,送夫人回去吧。”黎深放下碗筷。他早猜到会如此。
安如许艾艾叹了口气,煞有其事道:“我这身子娇养惯了,一时养不糙,让夫君见笑了。不过,你也知道,娇气也是有原因的,能娶我那人可是个贵人呢,日日好吃好喝供着,我哪儿还能瞧得上那些个粗茶淡饭。”
能将娇生惯养说得如此坦荡,安如许大概是第一人了。
“既知如此,便应知恩图报,适才那碟粟玉团,你可是连半口都未赏赐给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