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大门外红绸高悬。
今日是靖王嫡子周光霁与江家二姑娘江辞雁大婚的日子。
明明是寒冬腊月天,江辞雁额头上却沁满了汗珠。
她捂着绞痛的腹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间忽觉一阵腥甜,猛地呕出一口血,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跪倒在地。
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滩乌黑色的血迹。
刚刚饮下的合卺酒中被人下了毒。
江辞雁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抬眼望向她的新婚夫君。
周光霁褪去温润的伪装,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向她时,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嘲弄。
“为什么?世子费尽心机逼我嫁给你,就是为了大婚当日毒死我?”
周光霁置若罔闻,只是冷眼看着她因疼痛而丑态百出的模样。
伺候的仆役早被支开,屋里只有他们俩人。
轻微的声响打破僵局,江辞雁循声望去,她堂姐江语鸢从屏风后探出身。
江辞雁不禁蹙眉,江语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未等她细想,江语鸢就快步扑进周光霁的怀中,得意洋洋地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下巴高昂,朝着她挑衅道:“妹妹,我已经怀了世子的孩子。”
她的夫君和堂姐暗通款曲。
江辞雁收回视线,神色淡淡。
江语鸢以为使出杀手锏,定能叫江辞雁悲痛欲绝,但结果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的堂妹非常淡定,反倒衬得她像个跳梁小丑。
她气得直咬牙,大步上前,一把撕开江辞雁的婚服,羞辱道:“你那恶心的身子,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婚服下,藏着大片狰狞可怖的伤疤。
江语鸢掐住江辞雁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你不是想知道世子为什么要给你下毒吗?我告诉你,因为你爹偷走世子的兵符,并以此为要挟,逼迫他娶你。不然就凭你这低贱的商贾女的身份,也配嫁入王府?若不是有你这个碍事的存在,世子早就成就大业,所以他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
江辞雁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阵轰鸣。
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父亲秉性和为人,她一清二楚,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江语鸢说的话漏洞百出。
轮不到她在这里胡说八道,江辞雁绷直身子,抬手狠狠抽了她一嘴巴:“住嘴,你们想造反就算了,还要往我父亲身上泼脏水。”
江语鸢脸被抽歪到一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她转过脸来不可置信的瞪着江辞雁。
这一巴掌几乎耗尽江辞雁的力气,她身子一软,狼狈不堪跪下,双手撑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到面部充血,气息不顺。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大口喘着粗气,瞥向周光霁:“一个不能离京的异姓王,哪里来的兵符?”
但是他们到底从哪里得来的兵符?
突然间,江辞雁想起那位十多年前就神秘失踪的定北侯,以及与他一同消失的兵符。
只有那块兵符才能调动驻守西北的三十万大军,哪怕是当今圣上下令,也不能调动他们分毫。自定北侯失踪后,大军原地驻守,不再听从任何人调遣。
父亲身为商贾,常年走南闯北,会不会是偶然间得到了那枚失踪的兵符。
霎那间,真相近在咫尺:“你们为了谋反,盯上驻守西北的三十万大军。而父亲机缘巧合下得到定北侯遗失的那块兵符,你们得知此事后,逼父亲交出兵符,父亲不从,你们便联手害死了他。”
毒药正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身体。
江辞雁双手控制不住地抖动,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所以父亲不是死于流寇作乱,而是被他们联手害死。
江语鸢看着江辞雁崩溃失控的样子,畅快至极,嘴角笑意更深:“你猜到了又如何,你马上就要死了。”
她顿了顿,“哦,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你出嫁时,我亲手将你那傻子娘推下池子,她连挣扎呼救都不会,就这么被活活淹死。你该好好谢我,让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在下面团聚。”
这帮杀千刀的畜生。
江辞雁双眼猩红,怒不可遏,周身充斥着杀意,她猛地拽住江语鸢的衣襟,大力将她扯到自己面前。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能再耽误下去。
她要为父母报仇,她要让这些畜生血债血偿。
江辞雁果断拔出头上的发簪,用尽全力朝着江语鸢脖颈狠狠扎去。
去死吧,江语鸢。
下地狱吧,江语鸢。
江语鸢一时竟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发簪朝自己袭来,慌乱地看向周光霁,“世子,救…我…”
周光霁只是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江语鸢绝望而又惊恐地捂住往外喷血的脖颈,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未能说出,无力向后倒去,抽搐了几下,没了生息。
温热的血飞溅到江辞雁的脸上,她盯着江语鸢的尸体,疯狂大笑起来,胸腔剧烈起伏,止不住的往外咳血。
现在,该轮到周光霁了。
江辞雁收起笑意,眼里只剩狠戾与决绝。
她试图起身来,双腿却绵软无力,刚起身又脱力跌坐回去,反复多次,才勉强站起来。
她踉踉跄跄地朝着周光霁扑去。
黑衣侍卫从房梁上飞身而下,挡在周光霁身前。
周光霁抬手,示意侍卫退下。
黑衣侍卫退到周光霁身后,握紧手中的的长刀,戒备的盯着江辞雁。
眼前的这个女人,本就长着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脸颊和朱唇上的血迹,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妖冶,像从地狱爬上来夺人性命的女鬼。
周光霁面露讥讽,那双阴鸷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
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身形一闪,轻松躲开江辞雁袭击。钳住她握着发簪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折,“咔嚓”一声,骨头应声而断。
江辞雁手中的发簪垂直掉落,她痛到呜咽出声,但疼痛没能让她放弃杀周光霁,她弯腰,用完好的那只手捡起发簪。
还未等她起身,周光霁一脚踹向她的腹部,将她踹飞出去好几米远,重重砸向地面。
那一脚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短暂耳鸣后,江辞雁感觉整个世界瞬间都陷入死寂。
她蜷缩在地上,血水不受控制的从她鼻腔以及嘴角汩汩往外流淌。
余光里,周光霁走近,宽大的手掌朝她袭来,一把掐住她的脖颈,不断收紧力道。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面部涨红,她死命掰扯周光霁的手掌。
男人与女人的力量悬殊过大,江辞雁奋力尝试过后,认命般放弃挣扎。
意识渐渐消散,恍惚间,她好像见到了戴着面具的少年郎。
他骑马一路疾驰追来,大口喘着粗气。
她闻声掀开车帘,四目相对,少年耳垂泛红。
他隔着马车,探身向前,将一枚戒指套到她食指上,动作温柔又带着珍视:“雀雀,戒指里有个机关。若是遇到危险,你就按下侧边按钮,朝坏人要害处刺去。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让它替我保护你。”
那枚戒指此刻正戴在她手指上,所以还没到穷途末路,她还有最后一次杀周光霁的机会。
江辞雁重新振作起来,艰难开口,欲分散周光霁的注意力:“你这样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会在黄泉,睁大眼睛……看你遭万民唾弃,看你被五马分尸……”
趁周光霁分神,她抬手按下机关,朝他脖颈处刺去。
周光霁偏头躲过,尖刺从脖子侧面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周光霁,他轻抚着被刺伤的脖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是吗?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
周光霁扯住她的头发,抡着她的头狠狠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
血水渐渐糊住江辞雁的眼睛。
若有来世,她愿意付出一切,也要让这些仇人死无葬身之地。
摇曳的红烛,“噗”的一下,彻底熄灭。
周光霁接过下属递来的帕子,仔仔细细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是时候对江家动手了。”
擦拭完后,随手丢在江辞雁的脸上,盖住了她死不瞑目的双眼。
周光霁大步迈出婚房,朝属下说道:“江家大姑娘江语鸢,谋害世子妃,本世子要血洗江家,为世子妃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