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近前,跟着坐在车座上的齐春根进来的立马跳下了车来。
赶车的车夫也下了车,麻溜将一个下车凳摆在了车下。
众人眼巴巴注视的车帘子掀开来,先出来的就是抱着孩子的大香。
许老太看着穿着一身裙衫的闺女,也是喜得不行,秀才夫人哩!
“大香啊!”
齐大香望着眼前的家人,也是激动得含了热泪,“爹,娘!二婶,大哥大嫂…………”
挨个把人喊来。
被招呼到,陈宝双也忙冲她笑了笑。
“女婿哩?”齐大平眼巴巴的望着车里。
齐大香忙擦了热泪,将怀里的孩子给许老太抱着,而后转身又掀开了帘子,朝里头道:“夫君,到了。”
那语气,在陈宝双听来,多少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而接下来的事,也证明了陈宝双没想错。
齐大香对丈夫高耀祖,何止是小心翼翼,那简直是快当庙里的菩萨一样供着了。
只见马车里伸出一双白净的手搭着大香的手现出了真身,而后下了马车来。
看见秀才女婿,齐大平激动得不行,连忙招呼着他往里头去。
那高耀祖对着齐家人自有一股傲然,只微微颔首,就迈步往里头去了,仿佛改生了一张金口,难张开,连个人都不喊的。
陈宝双只觉得他鼻孔朝天,神气得很,之前明明也来过几回的,也没到这个地步啊,起码之前鼻孔朝天,还会喊人。
显然是中了秀才,整个人就嘚瑟起来了。
嘚瑟就嘚瑟吧,反正也不是她女婿,她就是来吃个饭凑个人气而已。
当下一行人都进了堂屋去,齐大平直接把女婿让到了上首坐,自己也坐到了另一边。
女婿是贵客,又是秀才老爷,自然敬着。
这边刚坐下,齐春根的媳妇杨梅花就端了茶上来。
独给高耀祖那一只,是簇新的茶杯,其他人都是土碗。
齐大平看着高耀祖道:“这是特意在镇上买的茶叶,女婿你喝看看合不合口味?”
高耀祖就端了茶杯,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小口后,才慢悠悠说道:“这茶叶只能说是下品中的下品。”
如此不给情面,让齐大平也是脸色一僵,随后忙赔笑着应和,“那下次再换一种,换一种。”
高耀祖轻轻唔了一声,神色高高在上的,叫人也不知该怎么搭话的好。
齐大香就出来暖和气氛,逗了两岁的儿子喊外公外婆的,叫堂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又热和起来。
不多时,就开饭了。
齐大平照样让了高耀祖上坐,自家人,没什么男女不同桌的规矩。
可惜,高耀祖刚坐下后,看见要坐下来的其他人,就开了口,“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可是规矩,懂规矩的人家,可没有男女同桌的。”
这话一出口,叫大家伙一愣。
齐大香也是微有些尴尬,看了丈夫一眼,又没敢说什么。
许老太先反应过来,连忙不好意思的请了陈宝双往另一桌去。
本来两个儿媳带着孩子就是要在另一边坐的,不然坐不下,但这下是连着她和陈宝双也要过去坐了。
又叫大香抱了孩子也过来坐。
但大香把孩子给许老太抱着喂饭,自己却走回了高耀祖身边站着。
陈宝双挑眉,咋的?只是中了秀才,又不是当了皇帝,这吃个饭也有规矩了,还要自己媳妇儿站着当丫鬟伺候啊?
吃饭间,高耀祖挑剔不断,一会儿嫌菜咸了,一会儿说肉不够嫩,一会儿说鸡炖得不够软,一会儿要倒酒,一会儿要添饭,一会儿要擦嘴,一会儿要上茅房——
齐大香满脸紧张,围着高耀祖忙得团团转。
看得许老太也心疼不已,闺女忙活半天,还一口水没能喝呢。
她忍不住开了口,“大香啊,你来吃着,让你二哥照应着女婿吧。”
齐春柱也忙点头,拿了酒坛子要给高耀祖倒酒。
高耀祖却悠悠搁了筷子,睨了大香一眼,“所谓女子当以夫为天,我那些同窗,妻子也都是如此待他们的丈夫的,岳母是乡下妇人,不懂这些,我也不怪你,只是往后切莫再如此了,没得叫人家瞧了说没有规矩。”
许老太顿时尴尬不已,努了努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齐大香忙道:“娘,我待会儿再吃也是一样的,伺候夫君是应该的。”
唯一炖的一只鸡都在那一桌,这桌就几碗野菜咸菜,再加半碗肉,几个孩子囫囵的压根不够夹,好在吃的是野菜粥,陈宝双喝完了一碗,就搁了筷子。
看着那高耀祖跟个大爷似的,就差让大香当孩子一样手把手的喂了,也是默默在心里吐槽。
真是够够的了。
等高耀祖吃好喝好放下了碗筷,被请去一旁喝茶,齐大香总算才能端上了碗。
许老太心疼闺女,可惜一只鸡大半都进了高耀祖肚子,也没剩得了什么,只能多给她盛点干饭就了野菜吃了。
就在灶屋里,高耀祖不在,许老太也得以问闺女好不好。
齐大香大口大口扒着饭,脸上笑道:“娘,没事,你别担心我,夫君他就是规矩大了些,待我还是很好的,他如今是秀才老爷,自是要看重规矩的,我敬着他些也是应该,我瞧那些个秀才夫人都是如此的。”
许老太听着,点点头,“他待你好就好,如今女婿是秀才老爷,你也是秀才夫人了,那可是别人都求不来的。”
不想在堂屋里看高耀祖鼻孔朝天也来了灶屋里想着说会儿话就告辞回去了的陈宝双闻言抽了抽嘴角,把自己媳妇当丫鬟一样使唤得团团转,也算是对她好?
罢了,观念不同,她不开口。
齐大香却红了脸,“是啊,如今左邻右舍的,见了我都称一声秀才夫人,这可是往日没有的,都是多亏了夫君呢。”
“夫君说,等明年他再中了举人,到时候就能谋官了,到那时,可就是官老爷了。”
“真的?”许老太一听,也满面红光起来,简直不敢想女婿当了官,闺女当了官夫人,那是咋样的光景。
到时候,他们家可就是官老爷的岳家哩。
“是真的,夫君说他一定会考中的。”齐大香重重点头,十分的相信。
“不过乡试是明年秋的事了,这还有快一年时间,夫君打算去清河书院求学,好好用功,争取明年下场就考中举人。”
“清河书院?”许老太不懂。
“是啊,这可是咱们梁州最好的书院,里头的先生都是有名的大儒,还有当了大官的呢!一般人还进不去的,也是因为夫君中了秀才,结识了一个厉害的同窗,得他介绍,才能进清河书院求学呢。”
“这么厉害啊!”许老太一脸的佩服。
“那是自然,好多人有钱都进不去呢,所以夫君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名额,可得珍惜才是,为此,公公婆婆跟左邻右舍都相借了银钱,只是,离要交的束脩还差了一些……”
齐大香说着一顿,“娘,你和爹商量看看,能不能也借一些银钱给我?左邻右舍都借了,没道理岳家不借的,等夫君读成考中了举人做了官,到时候也是咱们家的荣光呢。”
许老太听得清河书院百般好,她也不懂,女婿能进些书院读书,自然是好。
可闺女话头一转就说起银钱的事,她这心里就是一突。
借钱啊……
家里这光景,要说富余,那也是没有多的,当初闺女嫁进城里,想着要闺女不被看轻,高家给的聘礼都是一分不少陪回去不说,还另给闺女准备了一份嫁妆,相当于赔本买卖。
如今家里,能拿得出来的银钱不多。
可要是不借……
正如大香这话说的,没道理当岳家的不帮衬,要是如此,将来女婿当了官,他们哪有脸沾光?
这般想着,许老太就下了决定,想来自家男人也肯定是答应的。
“借!自然是借,帮衬女婿的事,我们没二话,只是你也知道家里的光景,肯定是借不出多少的。”
齐大香想着夫君的交代,便道:“娘,现下还差二十两银子呢,也没别处能借的了。”
“啥!二十两?”许老太忍不住秃噜大了声,又生怕堂屋里听见,忙捂了嘴,“这么多,家里哪拿得出来,就是将全部银钱都拿出来,也只不过七八吊银罢了。”
齐大香知道家里的情况,便不由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陈宝双,“二婶……”
正默默吃瓜默默吐槽的陈宝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