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昨日良娣送来了何物?难道是什么宝贝,竟不肯与我一观?”
宋云鹤身子倏然僵硬,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才勉强回道:“不过一方良砚罢了……”
他嘴上这般解释,另一边的手却悄然触摸着腰上系的香囊。
望着青梧面庞上比春色还要明媚三分的笑容,宋云鹤情不自禁想起了另一张相同面庞上的哀郁之色。
再感受着那细密的刺绣针脚,宋云鹤心中不禁涌出浓浓的愧疚。
桐儿在东宫不得太子体贴,终日郁郁寡欢,他怎能对青梧这般温柔?
想到此处,宋云鹤的心又冷了下来,只淡声道:“想着夫人于此道无感,便未提起。”
他目视前方,故意没有再看青梧,自然也没瞧见佳人面上笑容渐渐消失,青梧也转正了身子,她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须臾露出了一丝苦笑。
……于此道无感?成婚三月,竟还不知她最擅书道吗?
她自记事起便随着姥姥认药识字,姥姥说字写的不好可以,但必须写的清楚端正,能叫病患对着药方抓药,故而她的字最端正不过。
回到奚家后,她被郑夫人嫌弃身无才艺后,她便对着大家书帖潜心练了三年书法,又写出了几分风骨,足以拿出手。
若说她不读诗词歌赋,不通琴棋也就罢了,与书道无感那就是……不曾对她有过一丝关注。
想到此处,青梧这几日心中刚生出的欢喜期待便又一点点地落了下去,也没了再说话的心思。
两人一路无言,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下,青梧静待外头仆从婢女安排,可等了半晌却没有一点动静,最终她忍不住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阳春二月,万物生发。
上林苑外的古树枝头嫩叶刚刚舒展,簇簇长在一起,像是笼了一层被风揉皱的翠色薄纱,这般景象让她耳目一新,压抑的心情得到了些许舒缓。
再看下方,威武的金甲侍卫立于两侧,道路中央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她们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与那些华贵的马车不同的是,他们甫一停下便有仆从接引,自己马车驻足已久还不曾有人过问。
宋云鹤忍不住让折桂上前询问,片刻后折桂垂首回来,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他说了什么?”
“主子……那人说人手不够,要紧着世家贵族的车马……让咱们再等等。”
这句话让人意外却也在预料之中,世人惯来捧高踩低,今日上林苑宴会更是贵族云集,宋云鹤纵然是未来的新科进士,但到底没过殿试,在来宾中实在寻常。
青梧倒觉得没什么打紧的,如今车驾往来不绝,确实繁忙,她们也不是什么天皇贵胄,又并无急事,等一等就是。
却不想宋云鹤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原本放置在双膝上的手也蜷缩攥紧,颇为艰涩道:“若不是我父意外去世……”
青梧知晓他的言下之意,若不是他为官的父亲去世,他也不至于落为寒门,如今遭此冷遇。
每到此时,青梧便会觉得他太过敏感,周围还有像她们一样的马车停驻无人牵引,她们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可是做为妻子的她不好指责于他,还得出言安慰,她想了想道:“郎君,你读的是圣贤书,争的是天下理,不必与他们多做计较……”
看向远处卑躬屈膝从地上捡拾打赏的接引仆从,他们大多面色苍老,身材佝偻,青梧的语气又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