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婆沉默,不着痕迹的打量这几个人,看打扮,也不像有钱人,可行李鼓鼓的,说不定藏的都是好东西。
她眉眼低垂,趁着喝水的间隙,脑子飞快转了一圈,抬眼笑道:“侬做好心理准备,现在价钱可不便宜。”
他们的法子,便是找个本地人,以亲戚的名义给他们担保落户。这个法子也不是完全可行,但是只要打通关系,钱到位,那就不是不行。
六婆干这一行日子久,最近两年来的多是黑户,没钱,只能混个难民,干最苦最累的活,仅仅饱腹而已。
像这样愿意拿钱出来落户的不多,所以六婆会看人下菜碟,不同人,不同价钱。
“六婆说个价,我跟当家的商量商量。”她抬手握住许盛的手,似乎他才是最后做主的人。
马家凤也紧张,不知道到底多少钱,要是钱不够…..她低头看看女儿,发现她在拉扯自己的衣角。
六婆道:“一个人三千块。”
说的是港币,一说完,所有人都安静不已。乔萝不知道这时候的物价,可看路美娟变了脸色,也知道这价钱不便宜。许盛微微蹙眉,没着急反驳。
马家凤看向路美娟,眼神询问她的看法。
路美娟笑了下:“六婆,我们是诚心找你帮忙的,您也别以为我们钱多烧得慌。”
六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陆来的人多,港府管的严了。”
路美娟站起身来:“那就没法子了,六婆,我们就不打扰了,您歇着。”
竟是价钱都不还,便要走了?
许盛跟着起身,许瑾抓紧母亲的手,还是怕母亲丢下自己跑了。
马家凤见状,也抱着女儿起身,一行人要走,六婆忙叫住几人。“这是做什么,不满意可以还价的么,也不是一锤子买卖不是,怎么这么心急?”
路美娟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笑道:“六婆,我家钱财不多,一口价,五千,包干,六婆要是同意,咱们就去办事儿,不同意,我也只能去找别人。”
六婆:“你们还能找谁?”这几人莫非还有其他路子?
她是不信的,总觉得这是对方砍价的手段。
路美娟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六婆顿时紧张起来:“侬同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不重要,但我知道,他的路子,比您硬。”
“侬要真认识他,怎么一开始不去找他,要来找阿拉?”六婆还是不信。
路美娟道:“这不是您离的最近么,若是在那边上岸,我肯定先去找他不是。”
六婆沉默了,双方都没说话,等着六婆思考,好一会儿,六婆朝屋里喊了一声,出来个穿着短裤,睡眼惺忪的年轻男子。
男人肌肤黝黑,显然是经常出海打渔的。六婆冲他吩咐两句,他呆呆的点点头,回屋穿了件对襟短褂便出来。
六婆问几人:“你们是给美元,还是给港币?”
按照现在的汇率,一美元等于3.16港币,一英镑等于12.8港币,私人兑换,价格还会低一点。
路美娟刚才给出去十五美元,大概是47块多港币,这是茶水钱,找上门问路,就得给打点,不算在那五千块辛苦费里头。
马家凤正打算掏钱,被路美娟制止:“英镑。”
那大概就是391块的英镑,这放在现在看,不是一笔小钱。六婆原本还打算狠狠宰对方一笔,但对方显然是懂行的,没上套。
六婆听说对方要给英镑,也挺满意,耐心等了一会儿,出门的男子便领着个中年大叔回来。
“这是老邱,你们叫他邱伯便好,一会儿你们就以他亲戚的身份,去办理户籍。”
说完,又补充一句:“若是差人要收其他的钱,你们得自己给。”
路美娟知道,最初跟着那人来港岛,她也经历过这些,知道打点差人,需要多少港币。
只是现在手里都是金子英镑美金,没有港币,路美娟索性跟六婆这又换了四百英镑,到时候用得着。
六婆要抽水,到手六千三百五十港币,路美娟也没在意。
这点钱花了,安心。
一行人便跟着邱伯去尖沙嘴警署办理户籍,到地方,门口好几个鬼佬差人,看见这一行人,不过轻轻瞥了一眼就走开。
六婆的孙子领着人往里去,找到相熟的差人,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他们去办事。
乔萝被马家凤抱在怀里,好奇的东张西望,忽然听见一阵惨叫声,立马警觉起来。
六婆的孙子催促他们往里去,不要瞎看。可乔萝趴在母亲肩膀上,还是瞧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几个差人拖了出去。
她仿佛听到什么得罪,不知好歹之类的词,越加觉得哪里不对劲。
“娘,咱们一会儿出去,要小心一点。”
马家凤愣了一下,不明白女儿为何这么说,但是这女儿生来机灵,要不是她发现丈夫跟公公的猫腻,这会儿她们母子俩只怕已经被抓走,不知下场如何。
想到这,马家凤提高了警觉。
事情办的还算顺利,这时候的身份证明是一张硬卡纸,手写证明,盖章落户。根据不同身份的人,分为三种红黄蓝三种颜色。平民是黄色,红色是雇员,蓝色是公务员。
他们是普通人,自然是黄色身份证。
路美娟拿到这张纸,别提多高兴,上辈子她错过拿证的时刻,又被那贱男人坑害,一辈子也没得到一份黄纸证明,如今有了,喜极而泣。
许盛不是个话多的,看妻子这样,只知道给她擦眼泪。倒是邱伯咳嗽两声,看一眼那办差 差人,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路美娟当即拿出二百块递给差人,差人喜笑颜开,这时候普通差人一个月的薪水,也才八百二十块,他只是新来的,也才六百八十块,一下子得了二百块辛苦费,如何不高兴。
他将证明递给几人,还嘱咐他们要收好,现在外面查的紧,若是没证明,很麻烦。
路美娟谢过,带着众人出来警署,走到偏僻角落,支付了五千块辛苦费。六婆的孙子拿了钱,却没着急走,而是问他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们若是还没地方落脚,我有不错的地方推荐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