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第二洋务小学。
警员都看向队长,握着棍棒的手心在寒风里有些恼怒。
一个小娘们,怎么号召力那么大!
队长面色铁青,几乎从牙缝里吐出字来。
“先走!”
看着嚣张跋扈的警员狼狈离开,人群响彻欢呼。
“这是民主胜利的开端!”
“好,强权在失效!我们赢了!”
“到底是不敢铐走所有老百姓吧。”
周边百姓在欢呼,魏见星没有,她还是那么平静站着。
老百姓的欢呼声开始变小,人群开始散去,贩夫走卒,卖药糖的,卖泥人,小手工的工人都纷纷开始离开。
学生开始散去,很多学生还在亢奋。
只有魏见星平静一直站着,她必须挺着,无论面对什么,她都要第一个承担。
若新大国需满地骸骨,那便自我起始。
但随着魏见星看到两个小家伙时,他从容坚定声音变成咆哮,因为她在人群里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
“两个小兔崽子!”
许多学生顺着老师的咆哮转头,看到人群里一岁半的嬴政和两岁的刘彻。
刘彻扭头,顺便悄悄丢下手里的棍子,只觉得丢人。
因为母亲正在冲过来,他下意识以为会和小时候一样,自己言行不符合帝王规仪而被训斥。
出乎意料,迎接他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魏见星将他抱起来,高高举起。
“好孩子,怎么也跑出来了,你们也不怕冻着!”
抱着刘彻,魏见星另一只手也有些费力的把嬴政从地上抱起来。
两个孩子抱在怀里,魏见星也有些埋怨的细心整理,把刘彻衣服塞到裤子里扎起来。
“乱跑什么,衣服也不穿好,到时候再着凉了。”
塞完刘彻的衣服,魏见星又开始整理嬴政的,只是有些发愁。
大的带着小的到处跑,该好好教教的。
魏见星絮絮叨叨的时候,嬴政也楞住,蓦然想到昔日在邯郸时,因为写不出嬴字,被先生用藤条狠狠抽打,因为不曾正襟危坐,也被训斥不合乎帝王仪态,甚至因为一个小小的行走步态,也曾被批评太过于跳脱,不合礼法……
如今他和刘彻对视,旋即又飞速扭头,目光转向那一刻喜笑颜开的母亲。
两人的心思头一回出现一致。
有趣。
很有意思。
这个时代真的有点意思。
自己婴儿身份也有意思的很。
整理好两个小娃娃的衣服,魏见星一手一个,牵着他们来到那些青春洋溢的学生面前。
“这些都是我的学生,叫哥哥姐姐。”
学生们笑吟吟盯着两个孩子,半蹲身子,看向老师。
“老师,这些丐儿他们是几代希望?”
魏见星也怜爱的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声音温婉而坚定。
“他们不是乞丐,他们是未来大国的孩子!”
“只要我们为新大国努力,他们这些孩子会成为第一代新大国的公民。”
“一定会的。”
学生们的希冀眼神与重重点头的姿态看起来莫名有些振奋人心。
刘彻愣住,张嘴试图说些什么,良久仍是支支吾吾,这具身体太小了,还是说不出声音。
他想击碎这些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怎么可能有希望?
他一路走来,看过满街要饭的,也看过瘦骨嶙峋在异族面前点头哈腰的,见过更多的,是那些麻木到每天只知道活着,不知道怎么活,为什么活的力工,车夫,流浪儿。
还有告密的小痞子。
背叛,贪婪,麻木,怯懦,这样的人太多了。
他实在不相信这些人组成的国有什么希望可言。
敌人那么强大,你们又能改变什么?
刘彻面无表情的看着。
等朕长大,必定会在此方乱世争锋!
刘彻和嬴政被魏见星带回土地庙,魏见星没忘了大夫嘱托,继续熬药给嬴政喂下去。
依旧是熟悉的闹肚子,嬴政面色苍白,心绪复杂。
虽然很难受,但相比之前,又轻松了几分。
喝了药魏见星借着柴火又熬了一点米粥,三个人一起喝着,两个孩子碗里粥都很浓稠,魏见星自己碗里只有一点米汤。
喝粥的时候魏见星也没闲着,继续给大户书写墓志铭,一边开心的哼着长沙小调,抽空喝粥的时候,魏见星盯着两个娃娃,笑吟吟开口。
“过段时日母亲带你们去北平。”
“那里才是思想活跃之地,许多仁人志士都在参考世界各地的新思想。”
嬴政小口嘬着滚烫的米粥,有些好奇,但也开始期待。
真正的思想活跃之地!
他忽然想见见这个世界的天下雄才。
三国,曹魏。
建安十五年春。
如今位极人臣的曹操低头,桌案上墨迹未干。
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赫然刚刚撰写完求贤令。
如今他愈发关注光幕,听闻魏见星开口提及北平思想汇聚之地,神色变换。
他从未看不上这女子,乱世之中,此女心如铁石,死不旋踵,足见非凡。
但依照她所说,此地竟还算不上思想活跃?
“北平?”
曹操第一次想亲眼看看这些真正思想活跃之人,又是何等天骄英才。
大明,嘉靖二十一年,严嵩刚刚顶替首辅夏言,春风得意。
但他素来老谋深算,并未张扬,反而愈发冷静。
现在他也在看着光幕,破旧的土地庙,简陋的神像,寒酸的米粥。
还有那个眼睛明亮,瞳孔如火的女子。
严嵩敲打着指上的玉石,愈发来了兴致。
“有趣,难不成民国还有天骄?”
“那些天骄成长起来之后,和秦皇汉武接触,又能发生何等反应?”
“极致的历史帝王权谋,和极致的百姓思想之道?”
“越来越有意思了。”
同时严嵩也开始盯着魏见星,他更想知道,两位帝王的母亲,最终能成长到何等地步。
于是他索性叫来儿子严世藩一同继续看着。
新的民国画面!
魏见星吃过米粥后离开了,走之前还再三检测破旧木门是不是关好了,明显害怕两个孩子又跑出来。
稻草堆的毯子折叠后很松软,嬴政开始舒服的躺着。
米粥细腻,排过毒后喝上一碗明显比以前吃的山珍海味还要舒服。
就在即将闭上眼的这一刻,他忽然察觉到周围空间宛若破碎,视线恍惚旋转,再睁开眼,竟是大秦东巡的马车。
风沙极大,吹的马车沙沙作响,帘布翻滚间传来赵高颤巍巍声音,正在前面高声呼喊着什么。
嬴政猛然睁开眼睛。
没有之前的虚弱,锋锐吞吐不定,如锈剑绽开寒芒!
霸道威严声音彼时响起。
“停!”
大秦铁军阵列停下,嬴政下车,他凝视眼前风沙,高声呼喊:“魏见星!”
四顾之间,贬低黄沙,无人回应。
中车府令赵高与丞相李斯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疑惑。
魏见星何人?
他们跟随陛下日久,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两人从嬴政姿态中能看出对此人重视,纷纷开口。
“来人,立刻派人遍搜大秦,打探名叫魏见星之人……”
话音未落,嬴政已是落寞摇头,伸手叫停。
他垂下眼睑,对自己开口,带几分叹息。
“找不到的。”
“当世无她。”
只有他知道,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未来支离破碎但据她说充满希望的世界,只有那个世界有她。
意兴阑珊的嬴政回到马车,但此次他并未休息,而是目光灼灼,盯着车内那些女眷,他观察这些女眷如何缝补衣衫,如何做饭。
甚至他仔细观察从切割菜肴到烹煮的全过程,眼底有复杂,近乎搜寻的目光逐渐慌张。
他想从这些人里找到魏见星的姿态,但没有,他没找到任何人拥有那样的姿态。
都是麻木,膜拜,敬畏。
没有活力,也没有英武。
没有魏见星那种不畏惧天地间的英气!
赵高在颤粟,这位中车府令盯着嬴政每天的动作,情绪复杂。
没人比他更清楚皇帝的身体,前几日就已经枯竭无力,怎么如今好起来了?
“回咸阳。”
马车上,嬴政闭上眼,平静吐出的三个字。
不知从何时起,往日习以为常的下人臣子顶礼膜拜,让他觉得不喜欢看了,只觉得这些人当真很没意思。
无论是马车内的女眷,还是那些将士,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宛若提线傀儡。
脑海中浮现出那条青石板街,一所学校,两百多名对官差伸出手的学生。
还有那些主动伸出双手,和学生站在一起的百姓。
为什么啊?
为什么大秦的百姓都是如此麻木,宛若木偶。
嬴政晃动手足,感受着其中蕴藏的力道,和前几日截然不同,没有任何无力感,腹部也不再坠胀。
这一刻,他眼眸闪过寒光。
那个郎中说的不错,看来自己当真是中毒了。
“传孤旨意,所有咸阳方士,尽数格杀!”
“诺!”
铁甲散开,奔袭折返,马车上再度只剩嬴政一人,窗口风沙呼啸,嬴政正襟危坐,他在意识呼喊。
“让孤回到1915。”
他疲惫喊着,一次又一次,直到力气将尽,身边空间突兀破碎,马车,山峦,沙土,天空,彼时破碎成片,席卷而来!
再度睁眼,嬴政恰好看到刘彻,他烦躁转头。
破庙依旧是生了蛛网的破庙,泥塑神像依旧是掉了漆的模样,稻草厚厚一堆。
在这里真舒服。
嬴政满意笑着,重重躺在稻草堆里。
好,那朕便长大瞧瞧!
朕要看看这个所谓母亲说的——长大之后能看到新的大国。
朕很好奇。
魏见星所说的新的大国是何等姿态!
和大秦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