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里传来雪骓悲怆的嘶鸣声,它痛苦地侧躺在干草堆上,温热的羊水混合血水顺着马腿流下,喘息声也越来越急!
“是难产!先出来的是后腿!”
小严子呼吸一窒,“那怎么办?唉!怎生偏偏就在今天发作,懂接生的马官都不在!”
沈令央赶鸭子上架,如今是不行也得行了!
她快速回忆起书上看到的知识,“要麻油!还要绳子、剪子!”
幸而这些东西马厩里都是常备的,小严子快速找了来。
沈令央到底手抖,指挥小严子把麻油灌进产道,自己则抵住母马抽搐的腹部,随着宫腔紧缩的频率,帮助它生产。
“快捆上拉出来!不能让小马在产道憋死!”
后腿出来了,母马因阵痛挣扎剧烈,嘶鸣声不断拔高。
小严子忙按照要求实施,得亏灌进去麻油顺利,一拉一扯间顺利把小马驹拽了出来。
沈令央额头沁出汗水,身上也因为事态紧急顾不得那么多,满身狼狈。
湿漉漉的小马驹躺在甘草上,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却哼哼唧唧的。
摸摸额头上的汗,小严子长舒一口气,“幸亏有你在,我刚来马场没两个月,真要我一个人指定玩完。”
沈令央也一阵后怕。
她方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幸亏母马自己挺过来了。
“人呢!?怎得马场里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正给母马做着善后,外面突然有人喝道,“晋王殿下驾到,还不速速出来接迎?”
!
沈令央脚下一歪差点没摔地上!
她低头快速审视自己的着装。
衣衫褶皱、干草满身,袖子上还有母马的羊水和产经!一整个狼狈到不行!
不行。
不行不行!
她当即决定找个借口偷溜离开,不能让萧庭非看见!
啧!怎么这晋王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上今儿个来了呢!
小严子忙起身去迎,同门外将领解释,“禀这位大人,今日值守的马官家中忽然有急事,告假离开了。”
“旁得人呢?也寻不见?”
“这个……”小严子正为难,隔壁紧闭的大门骤然打开,三个老太监一边穿鞋一边踉踉跄跄跑出来。
“我等见马场无事便在房中小憩片刻,小憩片刻!”
那一身酒气,熏得人头晕!
小严子诧异地看过来。
方才他敲了好久的门,还以为房中无人!
没想到他们宁愿躲在里面喝酒,听着母马痛苦嘶鸣,也不愿意出来帮一把!
副将眉头紧皱,到底没说什么,只吩咐:“牵一匹白马来,要结实雄壮的。”
马厩里最好的白马就是雪骓,可人家刚生产完,怎么可能让它这时候出来?
而另外一匹白马电光,最近不知怎么一直不肯好好吃草料,瘦了好些。
由于圣上已经好几年没来校场,这地方在前廷属于实打实的‘冷宫’,好些马官都是点个卯就走,又哪里会管马儿的死活。
副将见无人应答,“怎么?没有?”
老太监忙说:“有是有,可按照宫规,符合晋王殿下身份的贡马现下都没办法骑。”
外面人说着话。
屋内沈令央和母马一起围着小马驹,鼓励它自己站起来。
小马驹湿漉漉的眼睛雾蒙蒙的,小腿儿颤颤巍巍,试了好几下才晃晃悠悠地站稳。
万物有灵,母马知道这次生产眼前这个人帮了大忙,便用鼻子拱着小马驹让它跟沈令央多亲近亲近。
老实说,她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干上生产的活儿。
面对这个自己亲自接生出来的生命,她也不嫌弃它脏,爱怜地摸摸它的头。
“真好看,以后长大了一定是匹漂亮的马儿。”
眼看门外终于没人了,沈令央又摸了摸小马驹,让它记住自己的味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今日是此地不宜久留了。
马场大门紧挨校场,沈令央便从马厩后面的一条小路悄悄离开。
回去之后因着晚归,田姑姑自是没她好果子吃,横眉冷眼训斥半晌,才大发慈悲放过。
“是谁?”萧庭非扣着佩剑,站在雪骓的马厩前漫不经心。
副将抱拳回禀,“听马场的小太监说,方才悄悄离开的女子是隔壁崇文馆负责整理书籍的小宫女,懂一些马畜接生的知识,方才雪骓难产正是因着有她在才有惊无险,顺利生产。”
雪骓生的小马也是雪白色,黑色浑圆的眼睛带着懵懂,依赖地紧挨着母马身边,胆怯地望着这群陌生人。
萧庭非常年身处军营,最不耐尸位素餐的蠹虫,当即让人罚了那三个贪杯吃酒罔顾差事的老太监,又赏了小太监和方才那个小宫女。
“去看另一匹。”
电光是匹脾气暴躁的公马,自从把它从小养到大的马官告老还乡后,更是谁也近不得他的身。
小严子被提溜过来解释,“禀王爷的话,这电光近来什么也吃不下,瘦了一大圈不说性子也越来越暴戾,若是强行驱使,恐会伤着殿下。”
副将皱眉,“白色毛发又雄姿英发的马匹稀有,如今万寿节将至,要不属下先去市井寻一寻有无合适的?”
萧庭非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副将咬牙切齿,“这群杂……分明是在故意刁难我们爷!”
贵人们打哑谜似的谈话小严子听不懂,但他捧着十两银子的赏钱很是开心!第二天沈令央一来,便连忙把她的赏钱递过来。
“小央姑娘!真是托你的福,这是我入宫以来拿的最大一份赏钱了!”
马场和崇文馆都是前廷出了名清水衙门,比起乐坊和舞坊,能得赏赐的机会少之又少。
“雪骓能顺利生产,光我一个人可不行,你也功不可没。”沈令央收下赏钱,旁敲侧击打听昨儿个晋王来马场有何贵干。
小严子道:“贵人们的事我哪里会知晓,不过晋王殿下好似要寻一匹白马,还与万寿节有关。”
万寿节?
不就在半个月后?
“我记得马厩里不还有一匹符合晋王要求的白马么?怎得不行?”
小严子摇摇头,“电光不吃不喝瘦了许多,脾气又暴躁,王马官说把他拘起来磨磨性子,别让贵人靠近免得被尥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