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荇垂眸敛去所有情绪，声线平稳得像是冻结的冰面。
“见过六师兄。”
仙羽真人广袖轻扬，鎏金暗纹在日光下流转：“好了，月长，权夜，带你们小师妹熟悉静虚峰。”
说罢化作青烟消散，空中只余几片泛着金光的翎羽缓缓飘落。
啪地收起描金折扇，杏眼弯成月牙：“小师妹可算来了！咱们静虚峰空置三十年的竹露苑终于要开张了！”
她玉白指尖戳了戳身侧少年，“木头脸，快把灵药园的通行玉牌给小师妹。”
权夜翻掌间现出一枚青玉令牌，霜色剑穗随动作轻晃，他细致交代着：“静虚三禁：戌时后不得擅入炼丹房，朔望日远离后山寒潭，以及——”
他忽然抬眸，漆黑瞳孔映出少女素白的面容，“莫要触碰师尊豢养的玄鸟。”
陈荇接过玉牌时，突然被宫月长挽住手臂：“别听这闷葫芦吓唬人，师姐带你看真正的好东西！”
穿过九曲回廊时，陈荇袖中突然钻出团雪白绒毛。
福福扒着衣襟立起来，粉红鼻尖疯狂翕动：“主人！是灵果的味道！”
宫月长折扇指向云雾缭绕的灵圃，霎时霞光破云而出——赤红朱果吞吐烈焰，湛蓝冰莲凝霜为冠，更有植株通体透明，经络中流淌着液态月光。
“这是用三千灵石供着的聚灵阵。”权夜结印撤去结界，药香如浪潮般扑面而来，“每日需以晨露浇灌七次，其中三株即将化形的格外活跃。”
陈荇猛然转头，见一株食人藤蔓正悄悄缠上她裙角，锯齿状叶片已割破三重鲛绡。
“顽皮。”宫月长并指轻划，藤蔓应声断成数截，“这些小家伙就爱捉弄新人。”
说着往陈荇掌心塞了把金瓜子，“拿着防身。”
陈荇感觉着手心坚硬的质地，用这种东西，防身？
转过药圃，青铜丹炉的嗡鸣震得地面微颤。八十一盏长明灯映得炼丹房亮如白昼，中央八卦阵中悬浮着三足鎏金鼎，鼎身饕餮纹竟在缓缓游动。
“昨日师姐刚炼废一炉九转金丹。”权夜扫过墙角焦黑的残渣，“你若想学控火术，最好等筑基之后。”
陈荇正要开口，忽见鼎盖忽然掀起，青紫火焰凝成凤凰形态直冲穹顶。
福福吓得钻进陈荇的衣领。
宫月长笑着安慰陈荇：“别怕，这是师尊养的涅槃火，专爱吃不专心炼丹之人的头发。”
行至藏书阁时暮色已沉，飞檐斗拱间流转着淡金符文。
权夜并指在朱漆大门虚画，古老木门吱呀开启的刹那，万千玉简如星河倾泻，在穹顶绘出浩瀚星图。
“此处收录着三界失传的医典。”权夜声音难得泛起涟漪，“第七层藏着上古残卷，需元婴修为方可……”
“小师妹看这里！”宫月长毫不犹豫地打断权夜，陈荇毫无愧疚将注意力转移到宫月长那里。
宫月长展开十二骨折扇，手中扇面浮现立体光影。
“这是咱们静虚峰的立体地图，玄尘师祖亲手制作噢。红色区域是禁制，蓝色是……”
陈荇瞳孔微缩——整座山峰地下竟盘踞着巨大龙形灵脉，而仙羽安排给她的竹露苑正位于龙睛之位。
玄渊宗对她还真不错。
待推开苑门时，月华已浸透青石板。
七宝琉璃树随风轻摇，抖落满地星辉。福福欢叫着扑向灵泉，惊起几只衔着夜明珠的锦鲤。
“明日辰时药圃集合。”权夜转身时玄铁剑穗划过冷光，“若迟到……”
未尽之言消散在夜风中，似乎是本人也没想好要不要说。
宫月长挤挤眼睛：“他其实想说，后厨藏着给新人的百花蜜……”
话未说完宫月长就被权夜的剑风掀出院落，只余笑声回荡在竹林间。
陈荇抚过窗棂上流动的防御阵纹，从腰间取下那枚装着心法的烫金玉简。
灵力注入的刹那，古朴书卷凌空展开，《九霄混元经》四字竟是用火烙成。
“金主杀伐，木蕴生机…”随着陈荇的吟诵，五脏六腑突然泛起不同色泽。
金色锋芒在肺叶流转，青色藤蔓缠绕肝经，黑色浪潮漫过肾脉，赤焰灼烧心窍，黄土在脾脏凝聚。
五色灵气如蛟龙入海，却在丹田处轰然相撞。
陈荇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线，眼前浮现出洪荒景象——青龙与白虎撕咬，玄武同朱雀缠斗，中央麒麟仰天长啸。
陈荇静默片刻，忽然明悟，“错了…五行相生亦相克，应当化干戈为玉帛？”
陈荇灵台骤明，强行扭转灵力流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再生金…五色旋涡截然分明，但好在不互相冲突了。
当第一缕灵气诞生时，整座竹露苑突然震颤。
院中灵泉沸腾如滚油，琉璃树叶片簌簌掉落，惊得福福撞翻玉枕，大声呼喊：“主人！好像地震了！”
此刻陈荇体内正在翻天覆地。
那缕灵气所过之处，经脉竟发出玉石相击之音，骨骼浮现出玄奥纹路。
待她睁眼时，眸中五色轮转，最终归于虚无。
陈荇抬手轻触窗纱，看似轻柔的动作却让玄铁木窗框化为齑粉。
陈荇望着掌心尚未消散的灰雾，终于露出入山后第一个真切的笑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陈荇脸上的表情还没褪去，她抬头看去，发现沈肆正站在门口。
那人看到陈荇的表情，眼中莫名也带上几分笑意。
福福顿时大喊大叫，“啊，这个女人怎么又来了！”
“小师妹。”沈肆笑着喊，她细细感受一下，而后面露惊讶。
“入门了？我听仙羽师叔说，你选的是《九霄混元经》，这种天阶功法，这才过去多久，你的悟性居然也如此好。”
陈荇起身行礼：“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