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的马车近到了眼前。
江氏忙不迭地跑到前头,昂着脑袋不停张望着,就差爬上马车把她的好大儿牵下来了。
车帘缓缓掀开……
江氏憋足了气,“儿啊,你在牢里受苦了,都怪那个天杀的沈瑜……”
江氏戛然而止。
气氛突然凝滞。
沈瑜“噗嗤”的笑声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车帘掀开,露出一双纤细的手指,而后素色的衣裙飘了出来,女子十六岁,容颜清秀,挂的是一副柔弱无助。
马车里出来的,哪里是萧琛,明明是沈怜啊。
短暂的沉默后,江氏不悦地看了沈怜一眼,还巴巴地望着沈怜后头,“琛儿呢?怎么躲在马车里头不出来?”
“大哥,大哥他……”沈怜眨巴着眼睛,五分的长相被她的做作姿态衬出了七分,看上去楚楚可极了,“母亲,我们进去说。”
江氏瞬间更恼了。
她原先对萧琛和沈怜的关系就是知情的,但对萧琛一边吊着沈瑜,一边和沈怜私通的事,有一种隐秘的心理,看着自己儿子将宰相府的一双女儿耍的团团转的模样,得意极了。
可如今沈怜的事情爆出,让萧琛的名誉都跟着受损。
江氏从不会觉得是自己儿子的问题,只会将这份罪名怪在沈瑜和沈怜头上,心中甚至骂了沈怜数句狐狸精。
哪里还会有几分好脸色,“你装什么装,要不是你,我的琛儿怎么会好端端地跑到点墨轩去,又怎么会被抓到卫城司去,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坐侯府的马车,走回来便是了。”
沈怜煞白着一张脸,手足无措的,眼里的泪水唰一下就掉下来了,
但她第一时间看的竟然不是骂她的江氏,而是沈瑜。
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眉眼,沈瑜恍然间出了神:
“沈瑜,你霸占我的位置这么久,你该死!”
“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你,就因为你是嫡女,我是庶女,所以你吃的、住的、用的,注定比我好!”
“就连婚事也是,要不是,一开始嫁给琛郎的就是我!”
“沈瑜,我要你死!”
……
尖酸、恶毒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与眼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瑜前世得知真相的时候,更多的是不解和愤怒,如今剩下的,只有血海深仇!
是满门抄斩的恨!
是五马分尸的恨!
那么多条人命,仅仅只是因为沈怜心中的不甘。
可她不甘什么呢?
沈怜生母虽只是个通房,又逝去的早,但母亲从未苛待过她,甚至很喜欢她,从未让她过过一天苦日子。
就连她的婚事,也并非沈瑜母亲安排的,而是沈怜自己选的。
沈瑜曾经还天真地以为,从前在沈府,她与沈怜是一对好姐妹,往后嫁入了侯府,仍旧是一对好姐妹。
原来,沈怜是为了方便勾搭她的夫君啊!
沈怜脚步踉跄地从马车上小跑了下来,走到沈瑜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姐姐,是我对不住你,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该给你磕头赔罪!”
说完,就连磕了三个头,磕的十分用力,起身时,额前的血渍都溢了出来。
沈瑜拳头握紧,不为所动。
她不会再为同样的伎俩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了。
沈怜越惨,她只会越开心。
与此同时,身后的江氏再也忍不住,冲上了马车。
马车空荡荡的,哪里有萧琛的身影。
她顿时急了,“琛儿呢?沈怜,你把琛儿藏哪了!?”
老夫人这会也着急了,“怜儿,你好好说,琛儿怎么没和你回来?”
沈怜额前的血还没干透,血水混着泪水本就无比凄惨,现下还多了许多无助,“大哥他,他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老夫人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上,“究竟怎么回事!”
江氏又急又怕,“沈怜,瞎说什么,卫城司的人都已经结案了,琛儿他是无罪的,衙门的人怎么可能将他带走!”
“不是府里着火的事,”沈怜犹豫道,“我和大哥从卫城司出来后,还没坐上家里的马车,就有一群官府的人冲了出来,说大哥……欠人钱财不还,被人在衙门状告了。”
……
“堂堂一个侯府,竟然欠钱不还,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平时在外头光鲜亮丽的,看不起我们老百姓,我早就听我伯父说过了,定北侯府早就不行了,死撑着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要债的找上门了。”
“这萧琛又是出轨又是欠钱的,这种男人,要不是生在定北侯府,活该打光棍一辈子。”
……
今日过后,定北侯府的名声彻底完了。
老夫人和江氏要的,萧琛风光回府,果真是闹得热热闹闹。
也不知道他们受不受得起。
老夫人不住地碾着手里的佛珠,默念着求佛祖保佑的话,好一会才怒骂江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氏人都蜷了起来,吓得六神无主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闹得这么大,那人明明说了再给我们宽限一段时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快就发作了……”
“你们还真去借银子了,”老夫人差点心梗,“你们糊涂!堂堂一个定北侯府,竟然跑出去借银子!你让京城的人怎么想!琛儿往后还是要去混官场的!今日这么一闹,他名声全没了!”
“当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吗?”江氏心里直打着鼓。
“你个蠢货,定北侯府在你手里,早晚要败了!还不迅速将银子凑齐,送给债主,这事不能拖,越快解决越好。”
“好、好、好……”江氏紧张得手都在哆嗦,反应过来时,差点又要哭了。
老夫人一看就知道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
“母亲,咱们府里现在的现银不够,要还这笔银子,必须得卖田卖地,说不准还得卖宅子……”
宅子?定北侯府的宅子?
氛围短暂的凝滞后。
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晕之前还发出一句怒骂,“你个天杀的蠢妇人,究竟干了多少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