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熙用锦帕擦着泪,点头:
“来,今日午时还来的,我记得之前亲眷家有个孩子,从假山上摔下,外皮擦伤也很深,用了金疮药就好了啊,咱们锦程的伤可没那严重,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熙抽抽泣泣的说完,余光观察着顾百川的表情。
不知道巫师有没有拦到他,有没有按计划行事。
但他刚进院子,没有第一时间去探望夏梦秋,想来,是有点眉目。
顾百川坐在床边,似乎在斟酌什么,良久,才开口说话:
“温熙,这几日辛苦你了。随我回正院,我有重要事情与你说。”
“是,夫君。”温熙福身,还刻意对守在一旁的玲珑说:
“让门外候着的丫鬟通传厨房备好吃食,小少爷一旦醒来,就让他吃上热乎的。你就守在内室,好生照顾小少爷。”
玲珑福身:“是,少夫人。”
两人行至正院,落座之后,顾百川语重心长地说:
“明日,我想请巫师来府中一趟,你意下如何?”
温熙故作诧异,“为何突然请巫师前来?”
顾百川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僵硬的说:
“巫师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还不太信,但得知夏梦秋的事情,锦程他也……”
温熙跟着他的情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豁然开朗”道:
“你是说……巫师觉得侯府有异样?!”
顾百川叹口气:“多半是这个意思,你莫要多问了,总之,请他来,是为侯府的将来好,也为锦程好。”
“是,夫君,你杀伐果断、智慧过人,只要你决定的,定是对的。”温熙一副崇拜他的模样侃侃而谈。
但顾百川却没有任何喜色,他起身道:
“我先回书房,云城怕是不安,我在府中待不了几日便还得再去云城。”
温熙也跟着起身:“那你快去忙,我差小青给你送点养生汤羹。”
“嗯。”
温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未曾提及念慈的梦,也没提旁的。
进门便是说巫师的事情,这是特意试探她?
但只要她装的和前世一般,顾百川应该不会怀疑巫师那边是她所为。
而顾百川,匆匆出了正院,来到书房。
他神色不宁地坐在案边,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他花了钱让巫师做法。
也只是看在那巫师没什么门道,只不过打着敛财的幌子,搞些旁门左道。
可他回程的路上却遇到巫师拦路,他下马问询:
“何事?”
巫师示意他支开随从官兵,面色平静地答道:
“侯爷,九年前,您获龙凤双胎,老夫为您做的那场法事,出了问题。”
顾百川冷笑:“你可知晓,你是对着何人说话?法事如何而来,你心中没数吗?还是,今日拦路只想借过往法事,再次挟财?”
话落,顾百川忽然抽出长剑顶住他胸膛:
“说!你是如何得知本侯途径此路的?!”
巫师面不改色道:
“并非挟财。老夫若想见您,可拜帖一张,送去贵府,无须徒劳探听您的行踪。昨夜乃受梦境指示,守在此地,方能遇您。”
顾百川皱了皱眉。
梦境?呵!装神弄鬼的老东西!
但巫师说的拜帖请见也不是不可,确也无须在此等候。
那就听听他想胡说些什么。
他收起剑,冷声道:
“且听你如何编排。”
巫师不慌不忙地娓娓道来:
“老夫知晓侯爷不信术法,但此事,若不直言相告,恐有误老夫道行修行,您且听上一听,信与不信,都在您。”
“时隔九载,老夫术能有所升进,过往法事历历在目,唯独贵府一法……”他顿了顿,道:
“侯爷千金并非“祸”身,若一直背负此‘印’,侯府往后恐遭灾祸。”
“老夫掐算到,一来,侯府小少爷金躯受损,伤口无法愈合;二来,侯府近日遭了贼人威胁,并有损钱财和声誉。”
“这第三,云城在下月下旬会遭天灾水祸,您……立不了功,还会起祸端,导致黎明百姓死伤严重,甚至,您自己也会有血光之灾。”
“若能为贵千金小姐洗去‘罪’名,府中便可躲这三劫,但,日后如何,就看侯府的造化了。”
顾百川眉心紧锁的听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说吧,你想要多少银钱?”
巫师再次摇头,“侯爷若是不信便当今日未曾见过老夫,老夫这一程已告知所有,也算了却那场心中愧意。”
随后,他从包袱中拿出五张银票,恭敬地递给顾百川:
“这是您当初交由老夫的五千两,如数奉还。往后,各不相欠。至于您要不要再次做法解除贵府小小姐的‘祸’身,全在您一念之间。”
他把银票塞到顾百川手中,面无表情道:
“老夫就此别过。”
顾百川一路心神不宁地回到府中。
路上,总觉着有些人看到他,眼神不对。
甚至,能感受到讥笑、嘲讽,看热闹的神情对着他,以往,可从未有过。
等他进了府,管家报来的消息,事事都跟巫师所说对得上。
若是巫师听闻外面传言得知一切,但也不至于知晓的这么细致。
但巫师为何归还那五千两?!
若是府中有人刻意出更高的价收买巫师,想让念慈恢复大小姐身份……
是温熙?
不,她没那么大的城府。
若她得知是他买通巫师“压制”女儿。
以她单纯的性子,定然会找他问罪理论。
况且方才攀谈的神色,温熙明显无所知,她不是会伪装之人,也没那么大的城府掩盖心事。
那还能是谁?
相较府中事宜,他更纳闷云城一事。
有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钦天监观天象,云城极有可能遭遇洪水。
可此次探访,他却看不出有洪水征兆。
巫师的话和宫中消息所差无几,倒让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难道,他之前拿钱“买的法”……这巫师,还真的会点什么术?
顾百川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揣度着利弊。
当初定念慈为“祸”,是他根本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为女儿身。
男儿可以争夺功名、光耀门楣、传宗接代。
女儿能有什么用?
养得再精细,也是帮他人养,实属耗费钱力和精力。
弄死,又担心温熙痛失孩子,精神不振。
到时再不好好打理生意、不看顾侯府,也是麻烦。
如此,趁着讹传的双生灾祸一说,才买通巫师。
他又想到前几日临走时,温熙说的念慈的那个梦。
山体滑坡死了几人,他若不换道,便刚好那个时辰经过那里。
巫师今日的点拨提到他在云城恐有难……
罢了,如此心绪不宁,不如就恢复念慈身份全当换个心安。
若是法事做完,一切没什么改变,他便把念慈送到庄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