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瓶“盐酸普罗帕酮”,原本是江获屿用来迷惑他姑姑江庭柳的。
一直以来,他都假装自己身体不好,让他姑姑以为有机可乘,好让她那个儿子,也就是江获屿的表哥周慕归,有机会取代他,成为翡丽酒店集团亚太地区的总裁。
没想到,今晚这瓶药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江获屿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药瓶,若有所思。
温时溪没有预见矿泉水的掉落,也没有预见他会晕倒。难道之前那些事件真的就只是巧合?
他伸手拉开抽屉,将药瓶随手丢了进去,起身到客厅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略显烦躁的脸。
他抿了一口酒,不断地回想着温时溪今晚说的话。她拌糖浆的动作、她的担忧、她的关心,都让他莫名的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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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绫今晚在她男朋友那里住,宿舍里只剩温时溪一人。她今天累得够呛,洗完澡后直接扑倒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半天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来,皱眉紧锁,歪着脑袋,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江获屿摔倒在地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里回放,挥之不去。按理说,这种关乎人命的大事,她应该能提前预知的啊,可为什么这次却毫无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把丢在一角的手机勾了过来,手指噼里啪啦地在搜索框里输入“盐酸普罗帕酮”。
“原来是心脏……”温时溪低声喃喃着。
江获屿这么年轻,心脏怎么会出问题呢?她将手机扣在床上,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眼睛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心情有些复杂。
今天一天,她的心脏被反复提起又放下,李珍枫差点死了,陆凌科差点死了,江获屿差点死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自己可能也得买一瓶盐酸普罗帕酮来吃了,不然迟早被这些事折腾出心脏病来。
床铺忽然传来“突突”的震动声,温时溪这才想起自己忘记关掉静音了。她伸手拿起手机,来电显示:【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
温时溪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笑得牙齿全都露了出来,像颗熟裂了的石榴。
她清清嗓子,接通电话后,语气故作严肃,“您好,于彩虹女士,请问南亭村现在是北京时间几点呢?”
她说得一本正经,害得电话那头的于彩虹愣了一下,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十一点十七、十八吧。怎么了?”
“那怎么有位六旬老太不睡觉,还在这里打电话呢?”温时溪说完就忍不住偷着乐,咬着下唇摇头晃脑,饱满的卧蚕挤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于彩虹在电话那头咯咯笑了几声:“我看你不在群里说话,是不是又加班了?”
温时溪每天都会在【南亭村学霸一家】的群里叽里呱啦说一堆,于彩虹见她今晚没什么动静,心里不放心,就打过来问问。
“妈妈~~”温时溪的声音变得黏黏糊糊的,似是撒娇,又似抱怨,“我们酒店那个臭老板,临下班的时候突然说要给我做什么指导,害我十点半才回到宿舍!”
“领导愿意给你指导是好事啊!说明他看重你。”
“他最好是!”温时溪翘着嘴,心里依然不爽。她知道江获屿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刁难她,只是不清楚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而已。
她想起李子承住温莎总统套房那晚,江获屿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乖乖,要是太累了,就回来吧。”于彩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心疼。她和温沐湖都觉得酒店的工作太折磨人了。南亭村现在发展得很好,回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知道啦。我考虑考虑。”温时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压根不考虑。
她并不是嫌养蜂不好,留在村里的那些同学,每个人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的。
她只是害怕、抗拒这种一眼看得到尽头的人生而已。
大学刚毕业,她稀里糊涂地就入了酒店这个行业。一干就是四年,她总觉得突然转行好像很亏的样子,所以就一直待到了现在。
尽管眼下的工作很累,但也确实能锻炼人。入职快四个月了,温时溪觉得自己已经刀枪不入,客人再怎么无理取闹,她都能微笑面对。
而且,挺过了迷茫期,她也找到了新目标。她想啊,不如就咬咬牙,再坚持坚持。毕竟在其他行业,她很难再遇到这么多奇葩的事,成就感也不会那么强。
“对了,小雪下周要到鹏城出差。”于彩虹突然说道。
叶听雪是温时溪的嫂子,是她哥哥温沐湖在学校里认识的,都是农学博士,家里有两位博士,可不就是【南亭村学霸一家】吗?
温时溪对这个嫂子尤其喜欢,听到她要来,立刻激动起来,恨不得马上见到她。
和妈妈挂了电话,温时溪马上给叶听雪发信息,【嫂嫂~老妈说你下周来鹏城,是真的吗?】
叶听雪:【对呀。】
【来我们酒店吧,我帮你订,员工有优惠!】
和嫂子确认了时间后,温时溪就盼着下周的排班表快点出来,希望能和嫂子好好聚一聚,带她去吃汽锅鸡,这一天的疲惫突然就都被冲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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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珍枫的档案已经及时更新,添加了“在酒店突发晕厥,有抢救历史”的记录。下次她入住的时候,酒店就会将她的房间安排在离急救设备比较近的房间。
温时溪一边在更衣室里换制服,苏雨媛就打着哈欠进来了,她看到温时溪站在那,突然来了精神:“溪姐,你知道吗?14楼那个男的,昨天连夜退房跑了!”
那个年轻男人看到李珍枫晕倒后,慌慌张张地逃出了酒店,结果晚上七点多又折返回来退房。
当时苏雨媛刚好在前台附近,碰上了他。她原本想找温时溪吐槽,后面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温时溪将制服鞋放到地上,扶着柜门穿上,“这男的为什么要跑啊?”她转向苏雨媛,“你说,会不会是那个男的把VIP客人弄晕的?”
“不会是杀人未遂吧!”苏雨媛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
去年有一家酒店就发生过这样的事,男的一言不合,就把女的捅死在浴缸里了。
温时溪心里有些不安。她在安全通道听到过他们争吵,而李珍枫晕倒后,那个男人又慌慌张张地逃跑,这让她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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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珍枫准备退房时,让温时溪到她房间去了一趟。
她将江获屿那件西装外套递了过来,“这是昨天那位先生的衣服,麻烦你帮我还给他,跟他说声谢谢。”
“好的。”温时溪接过手,衣服在李珍枫的房间里放了一个晚上,依然有股淡淡的“渣男味”。
她有些担心李珍枫的身体状况,便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李女士,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事了。”李珍枫语气平淡,似乎并不想多谈,“帮我退房吧。”
温时溪接过她的行李箱,走到门边,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神色凝重:“李女士,冒昧问一句,您昨天是自己晕倒的,还是……”
“你想说什么?”李珍枫打断了她,表情也瞬间严肃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温时溪明白,打探客人的隐私不对的,但如果是杀人未遂,她认为一定要报警。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昨天您晕倒时,有位男士慌慌张张地逃走了。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他把您打晕的?需不需要报警?万一他再回来伤害你怎么办?”
李珍枫原本脸色有些难看,听完她的话后,反而笑了出来。她没想到温时溪说话这么直接,脑洞还这么大。
“是我自己晕的。”李珍枫语气轻松。怕温时溪不信,她还从包里翻出一个药盒,晃了晃。温时溪看了才放心下来。
李珍枫本身有冠心病,昨天因为疲劳加上情绪激动,才会突然晕倒。
至于那个男的逃跑,纯粹是因为没有担当。14楼的房间也是李珍枫帮他订的,而他退房后,竟然将李珍枫的联系方式全都删除了。
不过,李珍枫觉得无所谓,这个不行,就换一个呗。她和前夫离婚三年了,就想找个年轻的玩玩而已。
想到这里,李珍枫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她的前夫。男的都一样,遇事就跑,没一个靠得住的。
李珍枫思绪渐渐回笼,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女孩身上。她竟然在关心一个即将离店的客人,甚至担心她的安危。这种真诚的关怀让她心里微微一暖,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
“需要卖粽子、月饼的时候就跟我说吧。我公司人还挺多的。”李珍枫记得每年过节前,总有酒店的人员向她推销,似乎有什么业绩指标。她想,这样应该能帮到这个女孩。
端午卖粽子,中秋卖月饼,这是只有酒店人才懂的酷刑!
温时溪在心豪的第一年,酒店给的指标是卖40盒;第二年直接翻倍到80盒;到了第三年,更是飙升到200盒。卖不出去就得自己倒贴,温时溪因为卖月饼,已经被不少同学拉黑了。
所以,当李珍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时溪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还有两个月就是端午节了,虽然还不知道翡丽的粽子指标是多少,但是她已经有救苦救难的菩萨了!太好了,是活菩萨,她有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