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君珩移开与阮芷对视的眼,淡淡扫过她吓得煞白的精致小脸。
那张脸上一秒还在容澈怀中粉若桃花、明媚娇羞。
“小澈,你女朋友身体不舒服?”
男人清冽嗓音响起的一刹那,阮芷一个激灵,醒了神。
熟悉的脸和声音,让她想自欺欺人都办不到。
容澈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乖宝,你没事吧,刚才还好好的。”
他紧张地一手扶着她背,一手摸向她脸,入手冰凉。
阮芷慌乱低下头,紧紧抓住他胸前毛衣:
“突然有点头疼,阿澈,我想先……”走。
“天冷,可能是着凉了,带她过来喝杯热茶。”
骤然响起的低沉嗓音威严淡漠,不容置喙。
男人转身坐上餐桌。
阮芷微张的唇,紧紧闭上。
那个”走”字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容澈担心她,二话不说揽着她走过去,扶她坐下。
阮芷如坐针毡,魂不守舍,接过容澈倒的热茶小口抿着,微垂的眼皮不敢动一下,生怕再与对面存在感极强的男人撞上视线。
进包厢时暖气强,她粉色斗篷脱了,单穿一件白色高领修身毛衣和鱼尾裙。
容澈担心她真着凉了,转身回沙发旁拿衣服。
他一走,阮芷只觉整个人都暴露在男人视野里,毫无遮挡,一颗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搭在桌面的双手紧扣着小巧茶杯,淡粉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
“阮小姐好像很怕我?”
容君珩瞥了眼她不安的小动作,幽眸定在她乌黑发顶。
再不出声,那颗脑袋能钻到桌子底去。
阮芷心跳一咯噔,咬紧唇,她想装聋作哑,但阿澈还在,明显不行。
暗自吸一口气,她微抬头,快速瞟了他一眼后盯着手上茶杯,干涩张嘴:
“是有点,叔……叔气势逼人……又威严,所以……”
她脑子一团乱,硬是挤出一句。
自己都不知道”叔叔”两个字是怎么说出口的。
容君珩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唇角微不可察扯了下。
这是夸他?
还是暗讽他长得太吓人?
他眼角余光扫到容澈拎着衣服过来,垂眸喝茶,没再说话。
阮芷松了口气,这男人喜怒不形于色,她看不透他,但有一点她能肯定了 。
他是不会当着阿澈的面,胡言乱语的。
毕竟这种”丑”事说出去,对他也没任何好处。
包厢大,容澈隐隐听到两人说话声,但未听清。
见阮芷略显紧张的局促模样,只当是父亲问了她什么话。
便没开口问,温柔体贴地把粉色斗篷给她穿上,又嘘寒问暖了几句。
阮芷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只求这顿饭快快吃完走人。
上了菜,她食不知味,容澈见她吃得少,一个劲给她夹菜,劝她多吃点。
那男人深邃目光时不时从她身上掠过,她提心吊胆的,唯恐他语出惊人,自己无法招架。
好在一顿饭下来,他没再问过她一句,只跟阿澈聊起来。
仿佛今晚纯粹是为了跟儿子聊公事,见儿子女朋友只是顺带。
尽管心不在焉,她却能察觉到,阿澈在跟他说话时的紧绷恭敬,话语里透出的满是希冀。
他想得到男人的认可。
可男人只是淡淡嗯了声,再无其他。
两人聊天极为公式化,全然没有父子间该有的温情与亲昵。
她恍了神,突生质疑。
这男人真是阿澈亲生父亲?
长相完全不像不说,阿澈今年二十二,那男人看着顶多三十多岁,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大孩子?
容澈见容君珩放下筷子,抬腕看了眼手表,便知道这是要散场了。
偏头看阮芷,却见她直直望向对面,似是在发呆。
“阮阮?”
阮芷猛然回神的一瞬间,视线有了焦距,却毫无防备撞进一双深如幽潭的危险眼眸。
那男人姿态松弛靠着椅背,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心跳一颤,她忙转了视线。
“阿澈,是要走了吗?”
“嗯。”
容澈没多想,以为她是听两人聊公事,无聊走神了。
“爸,那我们先走了。”
容澈拉着阮芷起身。
“让阿星先送阮小姐回去吧,你留下来陪我坐会儿。”
容君珩喝了口茶,撩眸看向面前手拉手的小情侣。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明显是有话跟容澈谈,还是阮芷不方便听的。
容澈心神一凛,握着阮芷的手紧了紧:
“阮阮,阿星是我爸的司机兼保镖,你先回去,我晚点再找你,嗯?”
“好,你跟叔叔聊吧,我自己打个车很方便,就不麻烦叔叔的司机了。”
阮芷挤出一抹笑,抽出手,转身就要走。
她动作快,容澈还想再劝,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一身黑色皮衣裤的阿星走进来,双手环胸,冲着阮芷咧嘴笑:
“走吧,妹妹仔,我送你回家。”
容澈微讶。
父亲什么时候通知阿星的?
阮芷怔在原地,心骤沉。
这人是在包厢装了窃听器吗?
……
容澈将阮芷送出门口,再转身,容君珩冷冽嗓音响起: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想跟她结婚是吗?”
容澈愣了下,重重点头:
“对,爸,我爱阮阮,她虽然父母早世,一直住在叔叔家,但她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女孩,懂事得让人心疼,我十三岁就认识她了,大学追了她整整三年,她才答应做我女朋友。”
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虽早早在公司历练,但眉眼间仍透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与不知所谓的大胆。
温润俊朗的皮囊下,有着一颗极不安分的心。
这孩子还真一点都不像容家人,更不像他。
容君珩高大身躯随意靠着椅背,长指轻点桌面,仔细端详站在桌前的容澈。
容澈迎上他讳莫如深的打量,后背不自觉挺直,垂落的手指慢慢蜷紧。
“我想知道,你去京市出差那几天……”
他心陡然绷紧。
“带谁一起去的?”
淡淡的语调不似在质问,倒像是父子间的闲聊,却如同一道惊雷落在容澈头顶,炸得他心惊肉跳,强烈的不安笼罩着他。
“……就是市场部的一名业务。”
他故作镇定地说完,包厢里一片死寂。
容君珩那双仿若看穿一切的幽暗眼眸,让他后背泛起阵阵凉意,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错误。
脸上血色尽失,慌道:
“爸,我不是故意……”
容君珩手指微抬,示意他闭嘴。
“如果这就是你对婚姻的态度,我劝你好自为之。”
说完,眸光深深看了容澈一眼,捞过桌上皮手套,起身走人。
自己种下的孽,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他能做的,仅仅只是提醒。
容澈怔怔望着容君珩套上大衣,高大宽阔背影消失在门口。
他怎么就忘了呢,他爸要是没查清楚,是断然不会无故问他的。
可他偏偏就该死的慌了神,抱着侥幸试图骗过去。
“砰”的一声,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桌面,瓷碗弹起来发出刺耳碰撞声。
容澈满脸阴鸷,静默数秒后掏出手机,飞快发了条消息出去:
【以后不要再联系,春苑路的公寓会过到你名下,记住管好你的嘴,否则让你一无所有,滚回乡下。】
信息一发送,他便立即删掉对方所有联系方式。
*
御龙庭酒店某间套房,灯火通明。
客厅里,“海绵宝宝——”、“派大星——”独特的童趣声响个不停。
阮芷实在压不住火气,冲出洗手间,对着沙发上看海绵宝宝入了迷的阿星,恼怒道:
“放我出去,我现在就要回家。”
就知道那男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跟着阿星出了包厢后,硬是被他威胁带到楼上。
最让她膈应的是,这间套房明显就是那天晚上那间。
她多呆一秒都觉得呼吸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