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三人在方秋屋子里碰头。
“姐，找我们啥事啊？”方冬凑近了问，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劲儿。
方秋看了看旁边温柔的姐姐王方春，又看了看机灵的弟弟，直接开口：“我想赚点钱，你俩干不干？”
方春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担忧地看着妹妹：“秋儿，你这是……家里那边……”
她知道妹妹刚经历了什么，心里又疼又急。方秋在家受的委屈，她这个当姐姐的看在眼里，却也无力得很。自己那个家也是一摊子烂事，丈夫常年在外跑运输，名义上是挣钱，可钱没见着多少，人倒是越来越野，家里的事指望不上，她还得在纺织厂上班，日子过得紧巴巴。
方秋拍拍姐姐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姐，家里的事先放一边，我心里有数。你先听我说。”
“你说？”方春定了定神，问道。
方秋转向她：“姐，你们纺织厂最近是不是有一批瑕疵布要处理？”这事儿她记得清楚，是书里的一个重要节点。新机器磨合不好，加上设计问题，出了一大批次品，最后厂里当福利内部处理了。
方春惊讶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听车间主任提了一嘴，说是布面有点跳线和染色不匀，正商量着怎么处理呢。”
“姐，这可是个好机会。”方秋眼睛里闪着光，“你帮我联系几个信得过的工友，看看能不能尽量多弄点这批布出来，有多少要多少。”
“要那么多布干什么啊？”方春不解，“那些布虽然便宜，可毕竟是瑕疵品，做衣服人家也嫌不好看吧？”
“姐，山人自有妙计，你信我。”方秋语气笃定，“瑕疵不大，动动脑筋就能用。姐，这事儿得快，等厂里定了章程就晚了。”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姐，我跟小弟现在手里都紧，钱你先帮我垫上，等我这个月开了工资，立刻还你。”
方春看着妹妹坚定的样子，心里也活泛起来。她这个妹妹从小就有没主意，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却好像一下子变得更硬朗了。
她咬咬牙：“行，钱我来想办法，布的事我帮你问问。”她想着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还有不靠谱的丈夫，也觉得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方冬一听有钱赚，眼睛都快冒绿光了，搓着手问：“姐，那我呢？我干啥？”
方秋看向他：“方冬，你脑子活，腿脚也快。你帮我去一趟姥姥家那边，带点东西过去，嘴甜点，帮我问问村长大叔，就说咱们手里有一批布，质量还行，最关键是不要布票，问他们村里愿不愿意用粮食换。”
“用粮食换布？”方冬眼睛更亮了，“这个好！乡下地方缺布票，但家家户户手里有点余粮。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不急，你明天上午再去。”方秋叮嘱，“记得，去的时候称点点心带过去，别空着手上门，显得没诚意。”她说着，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两块钱递给方冬，“这两块钱你拿着，买点东西。”
方冬接过钱，揣进口袋，咧嘴一笑：“姐，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正事，姐弟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家常。王方春问了问方秋的身体，又忍不住数落了几句奶奶和姑姑的不是，方秋只是笑着安慰她，说自己没事。方冬则在一旁插科打诨，逗得两个姐姐时不时笑出声来。
虽然生活艰难，但这一刻，他们三个相依为命的姐弟，却感到无比的温暖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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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方秋刚走出广播站大门，夏日的暑气扑面而来，让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她随手拢了拢被汗水浸湿的鬓角，正准备往家方向走，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王方春正站在斑驳的树影里，探头探脑，看到方秋出来之后，朝她轻轻招手。
方秋心头微微一紧，脚下步子加快了些。
“怎么了？有事？”她走近了低声问道，眼神快速扫过四周，确认没有厂里的熟人注意这边。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被午后聒噪的蝉鸣声淹没。
王方春眼睛里闪着一种混合了兴奋和不安的光，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腕，将她扯到更粗壮的树干后面，位置更隐蔽了些。王方春压低声音，嘴唇几乎贴到王方秋的耳边：“方秋，布……布都弄来了。”
王方秋眼睛瞬间亮了，心跳都漏跳了一拍。“真的？有多少？快带我去看看！”
姐妹俩默契地对视一眼，没再多话，随即快步离开。她们没走大路，而是穿过相对热闹的街道后，特意绕开了几个熟人常去的供销社和副食品店，选择了一条人迹稀少、坑洼不平的土路往家赶。
王方春不时回头张望，确保没人跟踪，她那过分谨慎的样子让王方秋既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
“姐，你这样反而更引人注意，”王方秋忍不住低声调侃，”跟做贼似的。”
王方春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的红晕，但还是坚持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才跟着妹妹拐进了家门的小巷。
到家后，王方春先是探头看了看院子里有没有人，确认安全后才轻轻推开门，示意王方秋快进去。关上大门，姐妹俩直奔王方春的小屋。
王方春反锁上房门，打开陪嫁的樟木箱，里面果然是一匹匹用旧报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料。她小心翼翼地先取出两匹，解开报纸。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王方秋看清了，是两种布料，一种是印着碎花的棉布，另一种是黑色的的确良。
确实是那批福利布，花布的花色其实相当不错，可惜的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小块图案印刷出现了明显的错位或模糊。有的地方颜色深了一块，像是被水浸过；有的地方图案断了线，仿佛被谁粗暴地撕扯过；
王方秋的手指在瑕疵处停留了片刻，用手比量着，瑕疵部分不大，完全可以避开。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各种避开这些缺陷的裁剪方案。
她心里有了计较，抬头看向大姐：”姐，这布挺好的，裁掉瑕疵的地方，做成衣服或者小物件，一点不耽误。”
“瑕疵布便宜，咱们这是捡着宝了。”王方秋语气肯定，仿佛已经听到了钱币叮当作响的声音。
王方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道，但眉头还是没完全松开，凑近了小声问：“方秋，你弄这么多布，到底想干啥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这个年代，私下倒买倒卖可是要被抓起来的。
王方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不叫投机倒把，咱们是拿布换粮食，解决实际困难。”
她拿起剪刀，动作娴熟地从每种布料上裁下一尺长的样品，小心地避开瑕疵部分，然后将它们叠好，用袋子包好。布料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剪裁都精准无误，没有丝毫浪费。
王方秋转向王方春，语气柔和了些，眼中流露出真诚的感激。她握住姐姐的手，能感受到那双手因为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却依然温暖有力：”姐，这次多亏了你垫钱，等换了粮食，我周转开了，马上还你。”
王方春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就是……”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眼神里的担忧挥之不去，”你……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让人抓着把柄。”
“放心吧姐，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的。”王方秋安抚道。
带着两块布料样品，王方秋就准备回家了。刚走到巷口，就看到自家小弟王方冬正和几个半大小子在路边拍烟画，玩得不亦乐乎。她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玩够了没？跟我回家，有正事！”
王方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二姐，立马嬉皮笑脸起来：“姐，干嘛呀，我这手气正好呢！”
“少废话，赶紧的！”王方秋没好气地把他拎回了家。
一进屋，关好门，王方秋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小弟，之前让你去姥姥家那边问的事，村长怎么说？靠谱不？”
一听这话，王方冬立刻来了精神，刚才那点不情愿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都活跃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姐，问了！妥了！村长说行！”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拔高了不少，差点没蹦起来。“村长说了，只要咱不是投机倒把，动静别太大，乡亲们确实缺布，拿富余的粮食换，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说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行，靠谱！”王方秋满意地拍了下手，清脆的声音在小屋内回荡。“那你这两天就辛苦一趟，把这两种布料样品带上，再去村长那一趟。”
她把包好的样品递给弟弟，仔细交代：“你跟村长大爷说清楚，这些花布，质量好，就是有点小毛病，一尺换一斤半大米，或者三斤苞米。黑色的确良，料子好，结实耐穿，一尺换一斤大米，或者两斤苞米。”
“你让村长大爷帮忙问问，村里大概每种布需要多少，心里有个数，咱们也好提前准备。”
王方秋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还有，粮食到时候怎么送，送到哪儿，等我信儿，你先别跟村长说死。最重要的一点，”
她看着弟弟的眼睛，语气严肃起来，“这事儿，除了你我、大姐，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尤其是咱家那几位，听见没？”
王方冬听得两眼冒光，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大米和黄澄澄的苞米，他用力点头，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姐，你放心！我嘴巴严实着呢！保证办得妥妥帖帖！你就擎好吧！”
看着弟弟一阵风似的跑出门，王方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剩下的就是粮食怎么出手了，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