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太爷有幸和先帝结为义兄弟的事众所周知。
但苏云锦和父亲都知道,这只是关键时刻拿来威吓不轨之人的恩威,不可随意招摇,反而更要因此谨言慎行。
她与父亲克己守心多年。
竟让这厮逞了威风!
再看向来懂事的苏明月,不仅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挺直了腰板。
原来苏明月之前劝她用爷爷来压安平公主,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她们平日里就是这么狐假虎威,让苏家遭人非议的!
苏云锦一阵气血上涌。
挣开了沈如风冲了过去,照着仰脖叫嚣的喜鹊就是一记厉掌!
“啪”的一声脆响。
响彻整个喜堂。
喜鹊惊愕地捂住脸:“你这贱人凭什么打我!”
苏云锦反手又给了她一掌。
“蠢货!”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骂我!”
喜鹊气疯了。
张牙舞爪地扑向苏云锦。
沈如风率先把人拉入怀里,顺势抬起一脚,将喜鹊踹倒在地。
“怎么样,疼不疼?”
沈如风急忙把苏云锦打人的手拢入掌心,心疼不已地呼了两口气,揉了又揉。
“你说你,本世子今日带你来,是让你看本世子怎么给公主撑腰的,不是让你来充当打手的。”
“打人这种事怎么着……也该是本世子亲自来!”
“啪”的一声,沈如风的一掌恰好打在发疯扑过来的喜鹊脸上。
喜鹊又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沈如风难得大发雷霆。
“谁给你的狗胆竟敢在此放肆!苏家三代都不敢顶着先帝的名义耍威风,倒叫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仗了势了!”
他冷哼了声。
又嘲讽。
“可惜,你仗势也没用。”
“公主乃先帝最疼爱的幼孙,这‘安平’二字,便是先帝亲赐的封号!莫说你一个丫鬟,就是你家主子……”
沈如风顿声扫了眼躲在角落,假装事不关己的假新娘苏明月。
声音沉冷。
“公主想杀,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苏明月听出话中的警告,娇躯一颤,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满座寂静下。
沈知晚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矜贵的笑意。
她微微后仰,斜倚在座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繁复纹绣,犀利的双眸似笑非笑,尽显天家威仪。
众人心下一紧。
连向来嚣张桀骜的沈世子都破天荒地出言恭维,这位安平公主的分量,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重。
苏家今日敢当众和公主叫板,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柳州城——
要变天了。
在场之人心思各异。
唯有苏云锦知道。
沈如风费口舌出头说这些,看似在维护安平公主,实则是在替她警告苏明月和喜鹊。
让她们少在沈知晚面前自大犯蠢。
别害了自己。
还牵连了苏家!
谁知,喜鹊一根筋的根本不听。
她向来看不起沈如风。
沈如风说的越多,她反而越生气不满,脸上还在火辣辣的疼,她不敢再嚷嚷,就愤愤地找李浔做主。
“姑爷……”
啪!
沈知晚的侍女抬手就是一巴掌。
“驸马这个姑爷也是你叫的?!”
“拖下去!”
喜鹊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拖出了门外,数不尽的厉掌应声落下。
喜堂外一时惨叫连连。
沈如风嫌弃低啧。
“以后别养这种蠢货了,阎王爷都救不了。”
清脆的巴掌声格外响亮,仿佛尽数打在苏云锦这个掌家人的脸上。
苏云锦阖了阖眼。
默默返座。
沈如风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之色,抬手拦住已经盖好喜帕走向堂中的苏明月。
“苏家大小姐可想清楚了,眼下还没拜堂就还有反悔的余地,别自讨苦吃。”
倦懒的嗓音里是少有的严肃劝告。
苏云锦心下微动。
回头却见苏明月故意撞开了他。
“不用世子操心!”
望着那抹明艳的红色毅然决然地扑向李浔,苏云锦眸光微沉。
下瞬。
沈如风退到了她身边低语。
“看见了?良言难劝该死鬼,日后如何,她都怨不得别人,某些人也不必为此自扰,徒生负罪之意。”
苏云锦想说他不必多此一举。
她昨夜便已看透,不会再在意苏明月的死活,也不会有所谓的负罪念头。
然而话到嘴边又消失了。
化作丝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喜乐声忽响。
又将这些情愫压了回去。
“一拜皇天后土!”
“二拜远方亲恩!”
“三拜琴瑟和鸣!”
在掌掴声中,司仪高声唱诵。
喜堂中央,新人满心欢喜地一拜二拜,喜气浓郁,满座宾客却噤若寒蝉气压低沉。
好好的一场昏礼诡异的如同冥婚。
高坐上位的安平公主便是那掌管他们生死的森罗阎王。
她紧紧盯着他们一拜再拜。
脸色愈渐阴沉。
直到夫妻对拜,沈知晚握着扶木的手骤然用力,指甲恨不能掐进木中。
她面含愠色地瞪向沈如风。
谁知,沈如风不仅毫无异样,还一副看戏看到索然无味的困倦模样。
沈知晚气的又想发火。
却听司仪唱道。
“新人奉茶!”
外面的掌掴声正好停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向了沈知晚。
苏云锦目光一沉。
要来了。
安平公主向来嚣张跋扈,虽口头上答应了平妻一事,但绝不会让别的女人顺顺利利地嫁进李家,和她这个公主平起平坐。
适才教训喜鹊不过是道前菜。
接下来才是真正给下马威的时候。
苏云锦一错不错地盯着那杯滚烫的喜茶。
果不其然,就在苏明月松手刹那,沈知晚不着痕迹地抬了下指尖,打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立刻泼了苏明月满手。
喜帕里随之传出一道惨叫。
茶盏应声摔裂在地。
眼见那双娇嫩的手迅速红肿,李浔急忙想要上前,又在沈知晚的眼神警告下默默站稳了身子。
苏云锦只觉好笑。
这就是苏明月不顾一切也要抢到手的男人。
往后在李家可有她受的了。
“小心点,别再摔了!”
嬷嬷又将一杯滚烫的茶水塞进那双红肿颤抖的手里。
盖头下的苏明月疼的低声啜泣,见李浔没反应,又只能忍痛捧住了满到快要溢出来的茶盏。
沈知晚瞥了眼地上的茶杯碎片。
“不知道近点?”
在座之人尽数皱眉。
苏明月迟迟听不到李浔的维护,只能艰难地挪动膝盖,跪上锋利的碎片。
她疼的颤身低呼。
鲜血洇湿喜服。
也不敢松手让茶水漏出半分。
苏云锦紧抿着唇,一点点捏紧了手下的衣裙。
这么能忍。
干什么不行?
偏偏要用在算计她上!
不光苏云锦上火。
沈知晚也恼火。
她本就是想靠着折磨人泄愤,面前的人越忍的像团纯洁无害的棉花,她越觉虚伪可憎!
眼见那杯茶捧到面前,沈知晚怒火上头也不装了,毫不掩饰地当众将茶盏掀翻。
“不想敬就算了,本宫还不想喝!”
借着起身,沈知晚假装无意地一抬脚,将苏明月踹在地上,听到盖头里传来一声痛呼,才稍觉满意地拂袖离开。
路过沈如风时。
她忽然扫向苏云锦。
苏云锦敏觉回神,视线从苏明月身上收回,就见沈知晚又狠狠地瞪了沈如风一眼,满眼都是被背叛的愤怒。
被背叛?
苏云锦心下微紧。
沈如风到底和沈知晚有什么猫腻?
他受邀来替沈知晚撑腰……
那他原本是打算干什么?
总不能真是小打小闹卖嘴皮子。
苏云锦忽然想起,沈知晚看到李浔背着新娘跨入喜堂时露出的震惊,后脊骤然一寒。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