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问,安平公主怎么会找上门么?”
苏云锦正想说她都要问,又猛地一激灵,用肩膀搡开埋在颈间的沈如风。
“别咬!”
沈如风念着她还是要回苏家的,及时收回了难耐的齿尖,恋恋不舍地又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这才眼神落寞地看向她。
“你就不能真的嫁给我?”
低沉的嗓音里也掺杂着几分求而不得的微弱期待。
好似被遗弃在深林中的幼狐,在发出最后的求救,猝不及防地戳中苏云锦最为柔软的深处。
正如之前一样。
每当她看见众人对独醉的他冷嘲热讽时,都会有瞬间的恍惚,仿佛他是一只被弃在人世的迷茫幼兽,张牙舞爪却孤寂可怜的让人心疼。
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想带他回家。
给他依靠。
教他适应这人世间的法则。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浪子又岂是轻易会回头的?
真心换来的不一定是真心。
也有可能是不幸。
眼前不由浮现出苏明月和李浔的模样,苏云锦心下一阵凄凉,却也更加坚定不能轻信他人。
再看沈如风。
一下又明了了。
沈如风只是兴致还在,想方便男女之事,又碍于苏家的特殊性不能对她强取豪夺,便只能找个正当的名头。
男女嫁娶最是正当。
苏云锦不想戳破,便直接无视他的求娶,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
“你是想先说金珠儿,还是安平公主?”
尽管早预料到她会避而不答,沈如风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抹失落黯然。
下刻,他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了距离,身子斜歪在软榻上,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慵懒中尽显风流不羁。
“本世子在柳州有权有势,金珠儿来找本世子,有什么问题?”
金珠儿明知她失踪事大,求助的人除了有能力外,必须也是其最信任的人。
沈如风这个只会仗势欺人且花名在外的纨绔,哪儿有半点值得人信任的地方?
金珠儿与男人打交道多年。
应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男人是最不靠谱的。
苏云锦看着沈如风一言难尽。
又不好明说打击他。
只能委婉地换了说法。
“苏家与平信侯府鲜少往来,非亲非故。按你的脾性,你要是知道我失踪了,不趁机给苏家添堵都是好的,怎会出手相助?这些金珠儿应当比谁都明白。”
沈如风拧眉:“你平日里就这么跟金珠儿贬诌我的?”
“何来贬诌?不过是事实罢了。”
沈如风不服气地坐直了身子:“本世子何时欺负过你们苏家?除了李浔,那个小人算不得苏家人。”
见她将信将疑地认真回想起来,沈如风更气了。
“全柳州上下本世子欺负遍了,偏偏没动过你们苏家一根手指头,你竟说得出那种话,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你想!本世子看你能不能想出个一二三来!”
说着,沈如风就紧紧盯着她。
盯的苏云锦莫名心虚。
细想还真是。
除了李浔成天跟她控诉沈如风如何如何欺辱他,还没听说过苏家其他人被欺负。
但见沈如风一副讨说法的样子,苏云锦不以为意地嘴硬。
“你不动苏家,不也是因为爷爷与先帝的关系?若有正当机会,你又岂会放弃?”
这两日不就逮着机会,将她欺负的毫无招架之力。
她每日都在祈祷早早回苏家。
等有了苏家做靠山,沈如风再是不敢招惹她的。
就跟过去的这些年一样。
见她愈发理直气壮,沈如风气笑了,盯着她的眼神又怨又恼。
“本世子要真顾及你祖父,早就对你们苏家下手了,每天变着法儿的给你们苏家找事儿,让你们苏家鸡犬不宁不得安生!”
他赌气似的一哼。
“没这么干还遭人白眼,真是亏大了。”
“明日起,本世子就让人去砸你们苏家的铺子,往你们府前泼狗血,什么紫荆白英,通通抢到平信侯府伺候本世子!”
他越说越起劲。
说完就跟做完似的,又身心舒畅地后靠着身子晃了晃腿,满脸得意地睨了苏云锦一眼。
苏云锦却怔在原处许久。
小心问了一句。
“你跟爷爷有仇?”
“无仇,单纯看不惯你们苏家在这柳州一家独大。”
“……不是因为祖父,那是因为什么?”
提到这个,沈如风又生气了,憋闷着瞪了她一眼不说话。
苏云锦错愕:“……我?”
沈如风怨气冲天地睨着她,幽幽骂了句。
“榆木脑袋死的很!”
轻飘飘的七个字像记重锤击在她心口。
苏云锦呼吸一滞。
只有眼睫在跟随剧烈的心跳,无措地频眨。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十三岁便来了柳州,那时我才……”
“你才九岁。”
沈如风忽然认真。
眼中的怨气不知何时消散。
“我到柳州之时,正是你母亲的丧期。”
苏云锦眸光微闪。
思绪瞬间飘回了那个冬天。
“那日大雪纷飞,我随爹娘到苏家吊唁,就看见你守在你娘灵前,没哭也没闹,也没抬头看过我一眼。”
“你爹说你太过懂事,都不曾为你娘掉过一滴眼泪,能忍常人所不能,日后将苏家交给你,他放心。”
低沉的嗓音温柔细腻。
往事随之浮现。
丧母之痛竟比当初还要清晰浓烈。
苏云锦鼻尖一酸。
曾经没流过的泪此刻突然有了涌出的冲动。
她双手用力紧攥,攥到牙关咬碎,才又将泪意硬生生压了回去。
沈如风在旁看的真切,与她相距咫尺的手下意识抬起,又怕惊扰了她,只能悄然收回,一点点收握。
见她纤细的十指用力到发白。
心脏也似被她攥了般,阵阵抽痛。
沈如风垂眸。
直到眼底的心疼与冲动一点点消解,这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本世子心善,见你们苏家可怜到日后要靠你一个弱女子支撑,便放了你们苏家一码。”
“就连金珠儿都知道,全柳州只有本世子对你们苏家最好,出了事要找本世子,不去找李浔那个白眼狼,偏偏你这个榆木脑袋不知道。”
沈如风忍不住又嗔怪。
语气却宠溺无比。
见苏云锦表情松动,透着几分不自然,狐狸眼满意地弯了弯。
沈如风又后仰着脑袋长叹。
“本世子看啊,你和那李浔确实该是一对儿,一样的白眼狼。”
听他将自己和李浔扯到一块儿,苏云锦下意识地抗拒,才对他生出的一丝愧疚顷刻间消散不见。
“对人好又不明说,指望谁知道?我与你又不熟!”
沈如风眯眼睨她:“还不熟?”
微挑的尾音透着威胁。
蓬船上的荒唐惩罚再次浮现。
苏云锦忙转移了话题。
“金珠儿的事算是说通了,还有安平公主呢。”
沈如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安平公主还不简单?自然是有人给她吹了枕边风,看来那两人昨儿个已经对你有了怀疑。”
苏云锦心下一惊。
他们认出她了?
也是,她与苏明月和李浔相处多年,都能听脚声辨人,更何况昨日那般近距离地打交道。
沈如风若有所思地一挑眉。
“这次没打探成,他们肯定还会再来,你猜你那好妹妹和前未婚夫能忘恩负义到什么地步?”